年狗都嫌。” “這麼說,很多人嫌我爸爸了?” 關隱達說:“當官就得幹事,幹事就要得罪人。幹事越多,失誤肯定就越多。時間越長,好領導的神話就越受懷疑。中國人是習慣神化領導人的。還有,你老待著不走,想上的人就上不來,也遭人恨。我原來是你爸爸的秘書,現在別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女婿,所以很多話我是聽不到的。但是可以想象,不知有多少謠言在傳播。等他下來了,接任的來了,人們又會發現西州來了位最好的地委書記。這是個很可笑的規律。” 陶陶點頭道:“難怪爸爸說你做他女婿不見得是好事。等爸爸把西州的人得罪得差不多了,就退下來了。你也許要在西州呆一輩子,別人就會整你。是這個道理嗎?” 關隱達笑笑說:“沒這麼嚴重,不要管它。” 陶陶心裡並不在意這事兒,卻故意說: “如果真是這樣,我想你還是最後考慮一下。我不能誤你的前途。” 關隱達捧著陶陶的臉蛋兒,說:“我喜歡你,哪管那麼多!”其實關隱達早就反覆想過這事了。他知道自己並不蠢,可是因為他將是地委書記的女婿,別人就會低看他幾分,以為他不過搭幫嶽老子發跡。他要讓人們相信自己能力,得比別人花更多心血。如果陶凡真的當了省委領導,關隱達就是另一番風景了。可是陶凡多半會在地委書記位置上退下來,關隱達今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關隱達反覆忖度自己的未來,徒增幾分無奈。但他並沒想過為著頂官帽子,就把自己心愛的人兒放棄了。 陶陶輕輕嘆道:“這次回來,我見爸爸的頭髮白得差不多了。望著他那樣子,我真心疼。” 關隱達也很感慨,說:“男人一輩子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得硬著腰桿子挺著,直到滿頭飛雪。” 陶陶撩著關隱達的頭髮,說:“我不讓你的頭髮變白。” 。 想看書來
西州月(八)(3)
關隱達就說:“好,我就不白。跟著你過日子,我頭髮不會白的。” “那你可別後悔啊!”陶陶抬頭望著關隱達,滿臉的嬌嗔。 關隱達又把陶陶的臉托起來,撫摸著:“傻孩子,我怎麼會後悔呢?你是我最大的成就。知道嗎?你踏上西州這塊土地第一腳,就有雙眼睛注視著你了。我同你說過的,那個早晨,我在招待所後面的林子裡望著你。命運真是神奇啊!” 陶陶說:“就讓他們把我分配到你縣裡來,今後你往哪裡調,我就跟著往哪裡跑。” 河風激起水花,拍打著堤岸,啪啪地響。流螢漫舞,蛙聲四起。關隱達沒來由地想起了肖荃。畢業前夕,也是這樣的夏夜,他同肖荃在校園外的河灘上散步。不知怎麼的,兩人說起了月亮和星星。他們說月亮和星星都走在自己的軌道里,靠的是萬有引力。其實這是常識,他倆卻認真得像談論哲學。肖荃說:“星星想逃脫萬有引力,就只有化作流星。但這是死亡。”關隱達糾正說:“死亡的流星,也逃脫不了萬有引力。這是宇宙的終極宿命。”
西州月(九)(1)
隆冬了,成天寒雨紛飛。每日凌晨,城裡人多半還在睡夢裡,就會聽見街上的鞭炮聲、哭號聲和嗩吶聲。今年很奇怪,人老得很多,天天都有出喪的。陶陶見不得死人的事,心裡害怕。只要聽見街上有哭聲,陶陶就鑽進關隱達的懷裡,渾身發抖。關隱達哄著她,說她還是個孩子。 縣委辦突然接到通知,說是老地委書記陳永棟去世了,要求各縣市敬獻花圈,並派領導同志參加追悼會。關隱達同陳永棟熟識,就同縣委書記商量說:“我跑趟西州吧。” 陶陶正好想回去看看父母,就一同去了。兩人回到西州城,在街上買好花圈,直接奔靈堂去。理事的都是地委辦老同事,見了關隱達,免不了客氣。可畢竟在辦著喪事,不便熱乎,就握握手,臉上露出說不清的表情。陳永棟兩兒一女,都四五十歲的人了,不怎麼懂禮數,倒是躲在一邊。等地委辦的人叫他們,才過來同關隱達握手。關隱達見了他們那漠然的樣子,說不出節哀順變之類的話。只說陳老書記是個好人。圍觀的人很多,都在嘰嘰喳喳說著什麼。 追悼會得下午舉行,關隱達同陶陶就先回爸爸家看看。關隱達打發司機去賓館休息,自己同陶陶步行上山。桃嶺的風更猛,吹得人不能張嘴呼吸。陶陶揹著風,說:“有人說陳老留下了很多錢。” “你怎麼知道?”關隱達迎著風,大聲問。 陶陶退著走,說:“你在同人打招呼,我聽別人議論。” 只有媽媽在家,爸爸還沒回來。媽媽見兩人凍得臉都紅了,忙開了空調。 “真是個怪老頭!”媽媽說起了陳永棟。 陶陶問:“別人都說,陳老存下了很多錢。” 媽媽說:“你爸爸同我說過,是真的,有四十多萬。陳老留下遺囑,這些錢全部交黨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