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鳴叫的聲音,範閒側耳聽著,確認了乾淨後,對身旁的王啟年做了個手勢。
王啟年眼中閃過一道恐懼的感覺,因為他也隱約聽說過那個傳說,而且也知道那個傳說和小范大人母親的關係。
他知道自己的命從今天起就已經完全交給小范大人了,這是彼此間的信任,這種信任本身就是很恐怖,很要人命的事情。
他手掌一翻,整個人便從門樓之下滑了下去,滑動的姿式很怪異,很滑稽,就像是一隻大螳螂,長手長腳,卻悄無聲息,不一時便下到了地面,走到了街的正中間,蹲下來,察看了一下那個偽裝者的氣息,確認他還活著,對著空中比了個手勢。
這個手勢自然是比給範閒看的,範閒看著這一幕,不由笑了起來,老王果然有兩把刷子,這手輕功在手,難怪在北邊活動了一年,都沒有讓錦衣衛那些傢伙抓到一絲把柄。
被燕小乙弦意所傷的偽裝者,正是當年出使北齊時,範閒隨時攜帶的那個替身,當年這個替身幫了他很大的忙,今天自然拿出來誘敵。
門樓下又響起了幾聲怪鳥的鳴叫,幾個穿著黑色蓮衣的密探尋了過來,帶著範府的那輛馬車,將王啟年和那個替身都接上了車去,這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的安靜自然,便在此時,空中的層雲又攏,清光沒,京都又沉入到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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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前,最黑暗時,雪花再起,範閒一個人來到了城西的一個鋪子前面,所有的民宅還在沉睡當中,商鋪也沒有開始做準備,便是最早起的麵攤,都還沒有開始準備臊子,只有這個鋪子已經開了起來,用裡面誘人的豆香味兒,驅散黎明前的黑暗,等待著朝日的來臨。
雪花下,範閒坐在鋪子外的小桌上,手裡端著一碗豆花在緩緩喝著,豆花的味道不錯,沒有渣感,沒有太多的豆味兒,清香撲鼻,甚至比澹州冬兒做的還要好些。
這是很自然的道理,因為這間豆腐鋪是京都最出名的一間,是司南伯府大少爺入京後辦的第一項實業。
這間豆腐鋪就是範閒自己的。
範閒緩緩喝著豆花,臉色平靜,心裡卻是苦笑了起來,自己二十年,還真真是個無用的二世祖,對於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帶來什麼樣的改變,最大的改變…大概就是這豆腐的做法吧?
母親太能幹,太神奇,在那短暫的歲月裡,竟是搶著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那有什麼東西能剩給自己幹呢?
像歷史上所有的那些權臣一樣,玩弄著權術,享受著富貴,不以下位者的生死為念,就此渾噩過了一生?
就如同以前所思考的那樣,範閒的面上漸有憂色,總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有一個大渴望,卻始終抓不到那個渴望究竟是什麼。
他有些煩燥,有些鬱悶,想到街頭的那件事情,想到燕小乙身後負著的長弓,他的心情便低落了下來。
“**…”範閒用很輕柔的聲音,很溫柔的態度罵了一句髒話。
今夜有霧,其實並不好,雖然這是影子早已判斷出來的環境。可是他沒有想到燕小乙的心神竟然強大到了那樣地程度,可以不畏層霧相迭,準確地判斷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而且隱在霧裡的藥,似乎對於這位九品上的絕世強者也沒有絲毫作用。真氣深厚到了一定程度,一般地藥物確實用處不大,範閒自嘲地笑了起來,這世上果然沒有完美的事情,無味白色的藥霧,效果確實差了許多。
可即便如此,在今夜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必殺的環境中,範閒依然會勇於嘗試殺死燕小乙。
他不是皇帝,他的自信來自於自己的實力以及比世上都要好的運氣,不像皇帝那麼莫名其妙。所以他習慣於搶先出手。將一切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厲害人物除去,燕小乙,自然是首當其衝的那人。
如果日後地慶國會有大動盪。範閒始終堅持,能夠削弱對方一分實力,對於自己這一方來說,都是極美好的事情。燕小乙不在軍中,而在京中。並且他搶先出手,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如果讓對方回到了徵北地大營之中,再想殺死對方。那就等於是痴人說夢。
所以範閒此時坐在桌上,感覺很失敗,很憤火。
為什麼洪老太監會出來破局!
…
範閒端著碗的右手有些顫抖,他眉頭一皺,將手中的碗摔到了地上,瓷碗破成了無數碎片。他極少有這種控制不住情緒的憤怒表現,由此可見,今天洪老太監的突然出現,確實讓他惱火到了極點。
“為什麼?”他眉頭皺地極深。始終也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