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
所有的人在習慣悲傷之後,都開始感覺到荒謬,當年無比驚才絕豔的皇帝陛下,胸中懷著一統天下偉大志業的陛下,怎麼可能就如此悄無聲息的逝去?不是不能接受皇帝陛下的離去,只是所有人似乎都無法接受這種離去的方式。
這種離去地方式安靜地過於詭異。
統治者悄無聲息逝去,迎接慶國的…將是什麼?
是動亂之後的崩潰?是平穩承襲之後的浴火?
因惶恐而尋求穩定,人心思定。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太極殿中地那把龍椅,迫切希望能有一位皇子趕緊將自己地臀部坐到那把椅子上,穩定慶國地朝政。
太子自然是第一個選擇,不論從名份上。從與太后的關係上。從大臣們地觀感上來說。理所言當應該由太子繼承皇位。然而眾所周知,皇帝陛下此行東山祭天。最大的目的就是廢太子…
有些人想到了什麼,想明白了什麼,卻什麼也不敢說。那些入宮哭靈的大臣們,遠遠看著扶著衣棺痛哭的太子殿下,心頭都生出了無比的寒意與敬畏,似乎又看到了一位年輕時的皇帝陛下,在痛哭與棺材旁邊。
在官員之中流傳著大東山之事的真相,似乎與小范大人有關,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相信。但範閒失蹤了,或許死在大東山上,或許畏罪潛逃,扔下自己的父親妻子腹中的孩兒,跑到了遙遠的異國。
大臣們清楚,小范大人如果沒有翻天的本領,那麼今後只能將姓名埋於黑暗之中,而大勢…已定
太后坐在含光殿的門口,聽著殿後傳來的陣陣哭泣,眉頭不易察地皺了皺,老年人的眼中閃過一絲悲痛。然而她知道,眼下還不是自己放肆悲傷的時節,她必須把慶國完完整整地交給下一代,才能真正的休息。
門外依著李氏皇族當年發跡之地的舊俗,擺著一隻黃銅盆,盆中燒著些市井人家用的紙錢。黃色的紙錢漸漸燒成一片灰燼,就像在預示著人生的無常,再如何風光無限的一生,最後也只不過會化成一蓬煙,一地灰。
整座宮殿都在忙碌著,在壓抑緊張中忙碌著,內層宮牆並不高,隱隱可以看見內廷採辦的白幡的竿頭,在牆上匆忙奔走,朝著前宮的方向去。在太極殿內,今天將發生一件決定慶國將來走向的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裡。
與之相較,含光殿此處反而有些冷清。太后將渾濁的目光從那些白幡竿頭處收了回來,微沙著聲音說道:“朝廷不能亂,所以今日宮中亂一些也無妨。”
然後她回頭看了身旁的老大臣一眼,儘量用和緩的語氣說道:“您是元老大臣,備受陛下信任,在這個當口,您應當為朝廷考慮。”
舒蕪半佝著身子,老而恬靜的眼神看著黃盆裡漸漸熄滅的火焰,壓抑著聲音說道:“老臣明白,然而陛下遺詔在此,臣不敢不遵。”
太后的眼中閃過一絲跳躍的火焰,片刻後馬上熄滅,輕輕伸手,將手中那封沒有開啟的信扔進了銅盆中,銅盆中本來快要熄滅的紙錢頓時燒的更厲害了些。
那封慶國皇帝遇刺前夜親筆所書。指定慶國皇位繼承人地遺詔,就這樣漸漸變成了祭奠自己的無用紙錢。
舒蕪盯著銅盆裡的那封信,許久沒有言語。
“人既然已經去了,那麼他曾經說過什麼便不再重要。”太后忽然咳了起來。咳的很是辛苦,久久才平伏下急促地呼吸,望著舒蕪,用一種極為誠懇地眼神。帶著一絲絕不應有的溫和語氣:“為了慶國的將來,真相是什麼,從來都不重要,難道不是嗎?”
舒蕪沉默許久後,搖了搖頭:“太后娘娘,臣只是個讀書人,臣只知道,真相便是真相。聖意便是聖意,臣是陛下的臣子。”
“你已經盡了心了。”太后平靜地望著他,“你已經盡了臣子地本分。如果你再有機會看到範閒,記得告訴他,哀家會給他一個洗刷清白的機會,只要他站出來。”
舒蕪的心中湧起一股寒意,知道
人如果昨夜真的入宮面見太后,只怕此時已經成為了式成為陛下遇刺的真兇,成為太子登基前的那響禮炮。
他一揖及地,恭謹說道:“臣去太極殿。”
太后微笑著搖搖頭:“去吧,要知道。什麼事情都是命中註定的。既然無法改變。任何改變的企圖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那何必改變呢?”
舒蕪乃慶國元老大臣。在百姓心中地位尊崇,門生故舊遍佈朝中,而此人卻生就一個倔耿性子,今日逢太子登基之典,竟是不顧生死,強行求見太后,意圖改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