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思想家其實已經是掛羊頭賣狗肉,他們還自稱是儒門弟子,但實際上核心思想推崇的已不是朱程學說,甚至已經脫離了孔道之道的範疇。
象王夫之、李贄等等,實際已偏向於唯物主義思想;
顧炎武、傅青主等人,也絕對不是朱程理學的追隨者。
甚至還有不少象徐光啟、王徵、孫元化、李天經、張燾、瞿式耜、陳於階那種崇尚西方學說的人物。
這本來就是一個思想大碰撞的時代,是自先秦之後,各種思想前所未有的活躍的時代。是各種思想披著儒家的外衣,大行其道的時代。
所以這場辯論,註定是一場激烈無比的大辯論。
各人都有心借這個機會在御前闡述自己的思想,秦牧的身份在悄悄地變化,從乖乖聽講的“學生”,變成了旁觀者,或者說是裁判。
秦牧一邊聽著經筵上謝經綸、黃道周、顧炎武、王夫之、傅青主等人激烈的辯論,一邊喝著柳如是端上來的新茶,小几上一縷香菸嫋嫋,莫愁湖畔煙波浩渺,濛濛的柳絮漸欲迷人眼。
柳如是的身份只是個普通的宮女,誰也不會去在意她,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她飽讀詩書,這次經筵有幸侍奉皇帝左右,旁聽天下英賢如此激烈精彩的大辯論,很快就醉心其中,以至於秦牧茶喝完了,她也忘了沏上。
直到秦牧以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她才驚醒過來,急欲請罪,卻被秦牧以手勢制止,以免打擾了正在激烈辯論的諸人。
但這個動作還是被人看到了,“陛下!”黃道周突然高呼一聲,讓激烈的辯論聲為之一靜。
秦牧徐徐問道:“黃學士可有指教?”
黃道周年過五旬,峨冠博帶,面貌清癯,一臉剛正不阿的樣子;
他這回顯然是借題發揮,把火引到秦牧身上:“陛下上承天命,下承始皇帝法統,今奄有四海,受萬民擁戴,仁德之盛,古之少有矣。臣今日斗膽,欲問陛下對商鞅‘民弱國強,國強民弱。故有道之國,務在弱民。’之說持何看法?”
黃道周問完,經筵上兩百多人頓時屏氣凝神,等待秦牧的答覆,包括司馬安、路振飛、楊廷麟等高官在內,無一例外。
這個問題極其尖銳,或許滿朝大臣以及天下讀書人,都有類似的疑慮。
商鞅是法家的代表人物,他的這段話大意是:百姓不敢抗拒法律,國家就強,百姓敢於觸犯法律,國家力量就弱,所以治理得法的國家一定要使人民不敢抗拒法令。
這段話說錯了嗎?社會需要法制,從這個角度來說,這段話說得沒錯。
但請注意,商鞅所說的法律與後世西方的法制社會略有不同,後世的法制社會強調的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包括最高的統治者在內,沒人能凌駕於法律之上,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而商鞅的法律,是君主用來治理百姓的。君主本身超脫於法律之外,法律只是君主用來約束百姓,保障自己統治的一種手段,它只治民,不治君。
不過,這些都不是黃道周向秦牧詢問這句話的根本原意。
黃道周這一問就如同一個陷阱,商鞅是法家的代表,西秦是靠商鞅變法強盛起來的,但歷代學者也多數認為,也正是由於秦國的法治太過於嚴酷,使民不堪命,乃有強秦二世而亡之事。
秦牧立國,強調自己繼承的是始皇帝的法統,那麼問題來了,你是不是也要繼承先秦以法家治國的思想呢?
這個疑慮,上到滿朝大臣,下到天下百姓,或許都早已隱藏於心,只不過誰也不敢亂說。
今日由黃道周這個不怕死的人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這個問題再也沒法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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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