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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與劉宗周在“嚴以治吏”這個問題上,爭得面紅耳赤,這表面上看似是一個具體問題,但實際上,涉及到的是要用儒家的“仁德”感化,還是用法家的嚴刑震懾。
本質上是儒、法之爭。
加入到爭辯的人越來越多,支援劉宗周以仁德引導感化的人佔到了多數。
對此,秦牧一點也不意外。
但王夫之雖然勢孤,但也不是完全孤立,象謝經綸等人都站在他這邊,一起擺事實說道理,一條條地反駁著對手,極力向秦牧推行“寬以養民,嚴以治吏”的治國思想。
最後竟然楊廷麟也站了出來,為王夫之辯護道:“陛下,王學士提出寬以養民,嚴以治吏。臣以為亦有其道理。明洪武剝皮充草之酷刑雖不可取,但古之君子,無不是寬以待人,嚴於律己。為官者變當有此君子之風也!
為民者,縱有奸邪,為禍亦有限。為官者食君之祿,治理一方,責任重大,若貪髒枉法,則禍及一方矣。由此而論,王學士倡議寬以養民,嚴以治吏,實不為過也。
再者,儒家之修身、持家、治國、平天下,首重於修身。若為官能嚴守本份,持身清正,何懼律令之嚴也!”
黃宗羲立即出來說道:“陛下,治亂世方可用重典,如今天下已靖,四海平寧,以嚴法令,重刑律治國。實不合時宜。
王學士,楊尚書所言,雖不無道理。然只適合用於明末那種朝野紛亂之世,我大秦如今民心思定,吏治清明,再施重典則適得其反矣!
縱觀歷代,除明初以嚴刑治吏外,各朝無不以尚寬簡,務清淨。輕刑罰,薄役賦治世。陛下推崇的文景之治,貞觀之治,何曾外乎是?”
劉宗周也說道:“文景、貞觀之世,尚寬簡。務清淨,使國力民生很快恢復,國力大增。然文景之後有七王之亂,貞觀之後,有武氏亂國。
再觀明初洪武年間,嚴百官,厚諸王,以剝皮充草之嚴刑酷律待百官,以分封厚賜待諸王。洪武之後,也終免不了有燕王靖難,以臣代君。此道、法之失。可為前車之鑑,陛下當不可不引以為戒也!”
秦牧也不表態,只和聲問道:“劉編修以為當如何避免重蹈漢、唐、明之覆轍?”
劉宗周立即答道:“陛下,凡聖君治世,莫不推行仁義德化,提倡德治。仁政,德主刑輔。為君者當守經用權。律己寬人,以道德感召,以王道使天下士民歸心。以禮治定尊卑倫常,定天下次序,唯其如此,天下方可井然有序,士農工商各安其事,國泰民安。”
說去說來,終究又回到了儒、道、法之爭。
王夫之對儒家空談仁義,不重實務是深惡痛絕。
見劉宗周又一味的強調仁義德化,而避於務實,他立即反駁道:“劉編修所言,有失偏頗,就拿明初而言,明太祖定八股,重朱程理學,君臣父子,尊卑長幼、綱理倫常之說甚於歷朝,豈不乃有燕王以臣弒君之事?”
“那是明太祖嚴刑酷法有失仁德。”
“然文景、貞觀有失仁德乎?”
“文景、貞觀未失仁德,卻失之綱常不張。”
激烈的辯論進行到這裡,聽上去是王夫之落到了下風,但他卻依舊自信滿滿,讓人有些不明所以。
只見他一振衣冠,朗聲說道:“照劉編修所言,只要施仁德,重綱常,便不會有謀逆之事發生了?”
“然也!”劉宗周大聲作答,不避不讓。
王夫之談然一笑問道:“聽劉編修所言,並不否認洪朝一朝重綱常,只是失於仁德。”
“然也!”
“然劉編修先前說過,洪武年間,嚴百官,厚諸王,以剝皮充草之嚴刑酷律待百官,以分封厚賜待諸王。可見明太祖仁德之薄,乃薄於百官,而非諸王。
其待諸王,可謂是優渥有加,仁至義盡。換而言之,洪武待諸王既講綱常,又施仁德,然起兵謀逆者,恰恰是燕王,對此,不知劉編修何以自圓其說?”
王夫之這番辯駁,確實精彩之極,竟把大師級的劉宗周駁得啞口無言,一時無以作答。
王夫之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抱圓對秦牧一揖,朗朗說道:“陛下,由此可見,施仁德,重綱常,導民向善,此固人君所應奉行之。然光靠仁義道德,綱理倫常,並不足以保社稷安定、百世平寧,是以須施以律令,嚴然約束,防範於未然也!”
王夫之並沒有全然否定儒家,但卻更強調法家,以法制釐定一切。
當然,他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