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從廊下來,今天有雨,不過入夏的雨和春天不同,痛痛快快嘩啦大半個時辰就停了,簷角庭院溼漉漉,陽光出來了,天空還掛了道淡淡的彩虹。
蘇瓷把那盆可憐的山茶放在院角,還特地往裡藏了藏,以免她親孃來看她時發現了,便聽見腳步聲,阿正推開院門快步上廊:“夫人,顏姨娘來了,赤足徒步,正奔至營區外,夫人我們可要攔截她?”
攔截啊?
蘇瓷摸了摸下巴,也沒什麼意外的,昨晚楊延宗就給她說過了,她這不就是在這等著呢。
顏姨娘想硬闖的話,其實不大可能,譬如現在蘇瓷發話的話,她馬上就會消失。
只不過吧,蘇瓷想了想:“算了,別了,讓她進來吧。”
別攔了,雖說攔也能攔住,但顏氏姐妹平時來往頻繁,今天攔了顏氏過兩天也就知道了,沒什麼意義,反而到時還得加一重解釋。
所以別攔,讓她來吧。
就連楊延宗也沒說攔,只讓她盯著,可見也是知道的。
阿正應了一聲,出去了。
蘇瓷放下花盆拍拍手,行吧,看來今天有一出大戲了。
……
當顏氏的婆子闖過前院拍東大跨院的門,急聲說夫人請大少奶奶過去的時候,後院已經鬧過一場了。
楊重嬰出門了,今天是月初,是他出門去營區核對賬目的日子,這幾天都不在家,楊延宗也不在家。
顏氏又驚又急,身邊的顏姨娘跑掉了兩隻繡花鞋,雪白的襪子和裙襬泥濘一片,腳底跑出血了,渾身被大雨澆了一個透,兩頰打腫嘴角流血,雙眼腫得像一對大桃子,拽住胞妹的手,急得跪下來了,連哭帶求:“妹妹,妹妹,你讓外甥抬抬手,別生世子的氣的,放他一馬吧嗚嗚,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不能死了啊,那是要了我的命了!……”
“姐,姐姐,你先起來啊!”
顏氏心亂如麻,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啊!姐姐怎麼會說大郎對世子下毒手,這是怎麼回事?!
她急得不行,趕緊打發人出門找楊延宗,又急聲:“快,快去叫延信兄弟和蘇氏來,快啊!”
也被嚇了一大跳的婆子趕緊往前面跑,和守院親兵解釋後被放行急忙去擂東大跨院的門,又叫跟出來的丫鬟去找楊延信楊延貞。
楊延信出門了,楊延貞今天休沐在家,蘇瓷到的時候,楊延貞已經被顏氏和顏姨娘夾雜得滿頭大汗,有顏姨娘在有些事情也不好說太明白,他只好反反覆覆說:“不管咱大哥的事,才沒有,對世子是捲進通敵叛國案去的,他截獲北戎人手裡的一千五百兩官銀,偷渡過程中被監察司和虔王人贓並獲的!”
顏姨娘“咚”一聲直接撲倒在地,這還是她第一次確切知道季堰的罪名,當場天旋地轉,往地上一倒,嚇得顏氏趕緊俯身扶她,顏姨娘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鐵青鐵青的,“……姐,姐要救他!”
說著直接厥了過去,一度似乎連呼吸都探不到了,好歹按死死按住人中才緩了過來,顏氏心膽俱裂,一疊聲叫婆子叫大夫,又抱著顏姨娘急聲讓人收拾院子,她已經知道顏姨娘被攆出六王府了,看樣子似乎還想讓她留下來住。
看得蘇瓷眼花繚亂,最後一句她心裡臥槽,這不大好吧?
不過不用她發言,這個時候,楊延宗終於回來了。
這個男人一身扎袖緊身的蒼色麒麟紋長袍,逆著光,從大門緩步而入。
顏姨娘一見了他,就猶如見到了救命的稻草,被按人中按得半昏半醒的狀態瞬間如同打了雞血般,掙扎從婆子懷抱站起,衝過去噗通跪下,聲聲泣血:“大郎,大郎!世子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姨母給你磕頭了,你饒他,你饒了他!看在往日他對你的關照上,你饒他一回吧!!”
“關照?”
楊延宗忍不住笑了笑,顏姨娘怕是不知道世子以前是怎麼一而再的“關照”他的吧?
楊延宗居高臨下,淡淡對顏姨娘:“姨母怕是不知,我與世子疏遠已久,當時並不知此事,而此事已呈於御前,非一般人能左右的。”
顏姨娘愣愣的,什麼,“御前?”半晌,她呆呆,顫聲:“那,那如果定罪,世子會如何啊?”
“按律,通敵叛國者,當夷三族。”
但宗室肯定不合最後一條的,老皇帝當然想一舉滅了六王府,但成不成功另說。
只不過,季堰本人,斬首怕是跑不掉的了。
當然,也不用旁人斬了,六王已經親自動了手,這是楊延宗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