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到六王要幹什麼。
世子的生命即將終結在今夜。
而季堰,此刻大概還心懷父親六王府全力營救他的希望吧?就該讓他好生品嚐一下無窮的恐懼驚怕,在駭然和沒頂的絕望中痛苦死去,先前的帳,才算兩清!
楊延宗猜得一點都沒錯。
沓沓的馬蹄聲,響起在陽都西檻寺大監獄的大門外。
今日下船的人雖都涉及重案,不過由於都是嫌犯,還沒查清定罪的,於是並未投入天牢之中,而是按慣例一律先投進陽都西的西檻寺大監獄,待稟過皇帝后,再行定奪安排。
“誰?——是六王!”
西檻寺大監獄看守非常嚴密,不但有獄卒還有隨船而下的禁軍,可謂裡三層外三層,可這裡到底不是天牢,六王也不是要帶走世子他只是要進去看看,探監的話,額,沒明確禁令和聖旨的話,禁軍夜也很難堅定去拒絕六王。
六王就是深知這一點。
他佩劍回鞘懸於腰間,一身玄黑滾金邊大披風,面沉如水,直接大踏步進了監獄大門。
季鄴是六王思索過後命人叫出來的,同來的還有張東陵和當時負責跑腿給監察司和虔王報訊的人。
季鄴和張東陵對視一眼,前者勾了勾唇角,率先跟了進去。
季堰此刻正被羈押在大牢裡。
天之驕子,一朝墜落,由最初的驚慌忿忿後悔自我安慰,到真正被押上囚車送進西檻寺大監獄等候審判發落,所有僥倖和自傲終於全部消褪,恐懼漫上心頭,他終於由衷地驚駭起來了。
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根本就坐不下來,在大牢內來回走動,晚飯送進來根本連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他一腳踹翻托盤,雙手抓住圓木柵欄,厲喝:“去通知六王府!去叫我父王來,去,快去,叫我父王和母妃!!”
“去啊,快去!!!”
被關押了這麼久,季堰早已蓬頭垢面,身上白色的囚衣沾滿黑灰,一陣酸餿味,發冠不知道哪裡去了,批頭散發,狀若瘋癲,獄卒啐了一口,行了,不吃是不餓,懶得理他。
季堰目眥盡裂,指著對方厲喝:“狗奴才,你給我等著!!!”
獄卒被他喝得頓了頓,有點猶豫也有點害怕,畢竟他們不是禁軍也沒有皇帝名頭罩著,萬一季堰出去了,報復他也就一句話的事。
季堰看到對方表現,心裡驚懼才稍稍一定,他猶如抓住了一條救命的稻草,對,父王還撈他出去的,會全力營救他的,他是六王府世子,父王苦心栽培二十多年的繼承人,肯定會的!看獄卒都怕了!!
但季堰的希望很快就被打碎了。
轟然粉碎!!
正當獄卒猶豫間,但很快他就不用想了,因為底牢很快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沓沓沓沓,一下接一下,急促迅烈,皂靴落在青石甬道內回聲極清晰,人不少,對方來得很急,很快,就聽到騷動,“……是六王,六王來了——”
一身金黃錦衣長袍,外罩玄黑大披風,眉目冷然肅殺的六王出現在階梯頂端的門洞內。
緊接著,是季鄴和張東陵。
“父王,父王!!您來了,您終於來了,兒子,兒子冤枉啊!不,兒錯了,父王您——”
很難形容此刻季堰的心情,簡直大喜過望,驟見父王的狂喜一剎,以至於他忽略了六王過分冰冷的神色和眼神,還有其身後的季鄴和張東陵。
但當六王步下臺階,季鄴慢慢跟著下去的時候,他還是看見了。
乍見一瞬,季堰簡直恨不得生飲他的血,暴喝:“賤人,好一個忘恩負義的畜生,你,你竟還敢來!!!嗬——”
夜風有些涼,季鄴出來得急,他沒披披風,但心卻是火熱,他慢慢抬起頭,微勾了勾唇,給季堰一個諷刺至極的微笑。
高高在上,如同看一頭落水廢犬的微笑。
這個微笑看得季堰勃然大怒,但緊接著下一瞬,各種激烈的情緒卻突然一頓,季堰不是傻子,——季鄴怎麼會在這裡的?
六王怎麼會沒有處置他?
這個吃裡扒外的賤人!!!
季堰心口驟一驚,一涼,緊接著,他剛才狂喜激動中忽略的東西就全部浮上心頭顯於眼前了。
六王慢慢下了臺階,下來之前,他看一眼陳旁,陳旁會意守住門洞。
六王下至牢門之前,站定,他眼神過於冰冷憤怒,眼神一瞬猙獰,讓季堰一觸,心臟猛一縮,他立即驚慌地辯解起來,“父王,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