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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水銀。

一陣鬨笑)。你們覺得可笑。但是難道你們不覺得那個時代的歐洲人更可笑嗎?歐洲人和野蠻人一樣也要求‘雨’,但這裡的雨是特殊的雨,是代數意義的雨。可是他只會可憐巴巴地站在晴雨計前,一籌莫展。野蠻人至少比他還多些勇氣、幹勁和邏輯性(雖說是野蠻邏輯)。因為他做出了判斷,知道結果與原因是有聯絡的。

他把水銀弄出來,也就使他在那通向偉大的征程上,邁出了第一步……”

我坐在講演廳裡,可是有一陣子我已聽而不聞(我再次重申:我一切如實記錄,沒有任何隱瞞),儘管講演員講得生動有趣,滔滔不絕。突然我覺得自己沒有必要來這裡(為什麼“沒有必要”,既然給了我通知單,我能不來嗎?)我覺得講的都是廢話,空洞無聊。我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轉回到錄音講演員身上,這時他已開始講主要問題——談論我們的音樂和它的數學結構(數學家是因,音樂是果),開始介紹不久前發明的音樂創作機。

“……只需簡單地搖動手把,你們任何人都可以在一小時內生產出三部奏鳴曲。可是你們祖先作曲時卻非常艱難。為了進行創作,他們要使自己的‘靈感’激發起來,就像犯了莫名其妙的羊角風。現在請你們來聽一段他們所創作的音樂吧,這是非常可笑的音樂,作曲家是二十世紀的斯克里亞賓。(這時臺上的帷幕拉開了,臺上放著他們一架最古老的樂器)這個黑色大箱,他們稱之為大三角鋼琴,或稱皇室樂器。這件樂器也說明了,他們整個音樂水平有多……”

下面錄音講演員的講話內容,我又沒記住,很可能因為……

得了,我就直截了當地說吧:因為這時候I…330走到了“鋼琴”大黑箱跟前。大概,她的突然出現,使我簡直大吃一驚。

她身著古代稀奇古怪的服裝。黑色的長裙緊裹著身子,使她的裸露的雙肩和前胸襯托得分外白皙。隨著呼吸,她胸前那道暖融融的、埋在……之間的乳溝也隨之起伏……還有那一口白得耀眼、幾乎懷有惡意的牙齒……

她臉上漾起一個微笑,就像一根尖刺,扎進胸膛,刺在心上。

她坐下開始演奏。音樂是野性的,瘋狂的,光怪陸離,就像他們當時的生活,沒有一絲理智的機械性。我周圍的人都笑了,當然他們笑得有道理,只有少數人例外……可是為什麼我也……

我——我怎麼啦?嗯……羊角風……精神病——疼痛……我被蜇了一下,感到一陣輕微的、甜絲絲的疼痛,但願蜇得深些,厲害些。現在,慢慢地升起了太陽。但這不是我們的太陽,不是那個透過玻璃牆磚的光線均勻的藍晶晶的太陽。這個太陽是野性的太陽,它轉動著,燃燒著,要把身上的一切都甩下來砸成粉碎。

坐在我右邊的一個號碼,斜睨了我一眼,嘻嘻冷笑了一聲。

不知怎麼回事,他的模樣我記得好清楚:我看見一個小小的唾沫星子冒出在他嘴唇上,破了。這個唾沫星子一下子使我清醒了過來。我——又是原來的我。

我和大家一樣,聽到的只是敲打琴鍵的不成體統的、匆促雜亂的丁丁當當的聲音。我笑了。我又變得很輕鬆,很單純。那位天才的錄音講演員把野蠻時代描繪得太生動了——不必再多費口舌了。

後來,為了進行對比,最後演奏了當代音樂。當我欣賞我們當代音樂時,真感到美不勝收。廳裡迴響起了水晶般清亮的無窮無盡的半音音階,它們時而集中,時而散落;流湧著泰勒·馬克洛連②公式的綜合和音;振盪著畢達哥拉斯的短褲③全音二次方的低沉渾厚的轉調;低迴著滯緩振盪的憂鬱的旋律;還可聽到隨著休止的弗朗和費譜線條而變換的(行星光譜分析)的鮮明節奏……多麼偉大的音樂!它的規律堅如磐石!而古代人的恣肆任意、自由不羈的音樂,除了狂野的妄想,別無其他,他們的音樂多麼渺小可憐……

像往常一樣,大家又排成四人一列,整整齊齊地從玻璃講演廳寬大的門裡走出來。我身旁閃過一個熟悉的雙曲線身影。我彬彬有禮地向他行禮致意。

再過一小時可愛的О就該到了。我覺得很激動,是一種愉快而有益身心的激動。回到家,我趕緊跑到辦事處,把一張粉紅色的票子交給值班人員。她給我一張下窗簾的證明。我們只有在性活動日,才有權放下窗簾。平時,生活在四壁透明的、彷彿是空氣織成的玻璃房裡,我們一切活動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誰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我們彼此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此外,這樣也可以減輕護衛局人員光榮而又繁重的勞動。否則,少不了會惹出麻煩。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