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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那超量載重的銑軌,發生斷裂,坍塌……

幸好,護衛局那塊金字牌子已經離我只有二十來步路。我在門口站住,深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護衛局走廊裡,排著不見首尾的長蛇陣,號碼們一個挨一個排著,手裡拿著幾張紙,或是厚厚的本子。他們慢慢地朝前挪上一二步,過一會兒又停住不動了。

我在隊伍旁來回地竄,腦袋像奔馬似的在疾馳。我拽住他們的衣袖懇求他們,就像一病人渴望能得到一種雖有劇痛而能藥到病除的苦口良藥。

有一個身著制服的婦女,她腰束皮帶,臀部兩個半球形明顯地撅著。她不停地向四周扭動著這兩個半球形,彷彿她的眼睛正長在半球上似的。她衝我撲哧笑了聲,說:“他肚子疼!你們帶他去廁所,那邊,右邊第二個門……”

一陣鬨笑聲。聽到這笑聲,我覺得喉嚨裡堵住了,我要馬上大喊大叫起來,再不然……再不然……

突然,背後有人拽住了我的胳膊肘。我回頭一看,是一對透明的招風大耳朵。但它們不是平時常見的粉紅色,而是紅彤彤的。頸脖裡的喉結上下移動著,眼看就會把薄薄的外皮扎破。

“您來這裡幹什麼?”他問我,尖尖的芒刺很快向我鑽了進來。

我抓住了他不放手:“快些,去您的辦公室吧!……我需要把一切,馬上就去吧!

能向您報告,這很好……不過向您本人報告可能很可怕,但這樣很好,很好……”

他也認識她,而這使我更痛苦,但是,也許他聽了也會大吃一驚。那時我們會兩個人一起去殺死她,在這最後的一秒鐘,並不只是我一個人……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我記得,門底下帶住了一張紙。當門關上去的時候,它在地板上蹭著。後來,屋裡彷彿罩上了一個奇特的、沒有空氣的大蓋子,靜悄悄的。如果他說上一句話,哪怕只說一個字,一個無關緊要的字,我會馬上全都痛快地說了。但是他緘默著。j我全身緊張得連耳朵都鳴響起來。我對他說(眼睛不敢正視他):“我覺得,我一直恨她,從一開始就恨她。我心裡有鬥爭……

不過,不不,您別信我說的,我本來可以,但我不願自拔,我願意毀滅,這對我來說曾經是最珍貴的……也就是說,不是毀滅,是希望她……甚至現在,現在我已經全都知道了,可是現在我還……您知道,您知道吧,大恩主傳我去見過他?”

“是的,知道。”

“但是,他對我說的話……您明白嗎,他那番話,彷彿從我腳底下抽走了地板,於是我和桌上所有的東西:稿紙、墨水都……墨水潑了,什麼都灑上了墨水漬……”

“還有什麼,說吧!快點說!那裡還有人等著。”

於是,我急急忙忙、顛三倒四地把所有的事,所有本子裡記的事都說了。說起了那個真正的我,又說起了那個毛茸茸的我。

說到她當時怎麼談起了我的手——對了,一切都是從這兒開的頭。我還說,當時我不願履行義務,怎麼欺騙了自己,她怎麼給我弄了假證明,我又如何一天天地生鏽腐蝕;還說到了地下長廊和大牆外的種種所見所聞……

我說得七零八碎,像一團團的亂麻,弄得我氣喘吁吁,哼哼哧哧話也說不上來。他那兩片雙曲線的嘴唇上,掛著一絲訕笑,幫我補上幾句我想說又說不出來的話。我感激地點頭稱是……

後來(不知怎麼的)已經由他替我在說話了,我只是聽著他,說:“對,後來……對,正是這樣,對,對!”

我感到自己彷彿服用了醚麻劑,從脖子根兒開始發涼,我訥訥問道,“可是怎麼,您怎麼得知這一切的呢……”

又一個譏誚的冷笑,沒說話,嘴唇的雙曲線彎得更厲害……

後來他說:“告訴您,您對我隱瞞了什麼吧?您歷數了本牆外所見到的人,但有一個人您卻忘記了。您否認得了嗎?您記不記得在那裡見過我一眼只一秒鐘?對,您見到過我。”

啞場。

突然,我腦子裡像閃電似的一亮,我明白了:我羞愧得無地自容,原來他,他也是他們的人……我拼著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來這裡報告,以求完成偉績。豈料這一切,乃至我整個人,我所忍受的痛苦——都是可笑的,就像古代笑話裡所寫的關於亞伯拉罕和以撒的故事①。亞伯拉罕渾身冷汗,已經舉刀過頭要殺死自己的兒子,突然天上有聲音喊道:“何必這樣!我不過開了個玩笑……”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嘴上愈來愈明顯的雙曲線的冷笑,兩隻手緊緊撐住了桌子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