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刀倒插在雪地裡,小孩低頭盯著自己的雙手,愣在了原地。
他那張小臉上的表情從錯愕慢慢轉變成了不可置信,最後完全呆滯住了。
我趕緊上前替小孩拂了頭上的雪,指尖輕揉著他有些僵硬的臉頰,“沒事吧?”
小孩木訥地搖搖頭。
“秦公子,你是不是把咱兒子打傻了。”
秦君遙道:“一成力都沒用到。”
小孩聽了,整個人更萎靡了,他癟著嘴,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
這小模樣看得我這個老母親心疼不已。
我安慰道:“你還小嘛,你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我朝秦君遙投去一個眼神。
秦君遙立馬會意,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單挑西南十二連寨,無一敗績。”
小孩:“……”
我瞪秦君遙一眼。
秦君遙無辜極了,“我以為大家小時候都差不多。”
我回憶了一下,“我那個時候好像都能上朝參政了。”
雖然我在治國之道上並沒有什麼作為,不過我那個昏庸的父皇總覺得我可以,我能行,我是千古第一。
曾經有一段時間,父皇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下令讓我也跟著太子哥哥一起上朝。
我每次都站在太子哥哥身後昏昏欲睡,耳朵裡全是朝堂上文臣們的爭執辯論。
後來我才知道,父皇覺得我若是不做國師,甚至可以做千古第一女帝。
並不是我有那個本事,只是單純的他溺愛我,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留給我。
小孩緩緩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終於繃不住了,撲到我懷裡委屈巴巴地喚我:“孃親。”
我揉了揉小孩的頭頂,“咱們不跟你爹玩。”
小孩天真問道:“孃親,我要什麼時候才能有爹那樣的身手啊……”
“……咳。”一聲不太自然的咳嗽從我身後響起。
小孩一聽到這個聲音,立馬從懷裡鑽出來,磕磕巴巴地道:“孩兒謝過父親、母親賜教。”
又來了,這宛如別人家小孩的嘴臉。
我扭頭一看,霜青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我身後。
小孩看見霜青花,也不敢撒嬌了,老老實實拔出雪地裡的刀,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
霜青花問:“曦兒這是在做甚?”
小孩道:“與父親母親討教武學。”
我被這一板一眼的話酸得倒牙,遙想我與小孩在幻月樓地牢裡初見時,他可是能與老婦語言過招,且勝出的活潑少年郎。
我蹙起眉。
秦君遙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來。
霜青花似乎是想要教出一個克己守禮的君子出來,本意自然是好的,可我就是覺得彆扭。
因為我總覺得,霜青花是把宋曦看成了司徒少鐸的影子。
或者說,她在透過宋曦看司徒少鐸。
我挪步到秦君遙身邊,“秦公子,雖然懂禮數是好事,不過咱們兒子是不是過於懂禮數了些?”
秦君遙語調奇怪地重複道:“秦公子?”
這男人怎麼老是抓我的錯處。
我快速地多喚了幾遍:“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秦君遙這才滿意了,“這才對。”
他瞥了一眼霜青花,道:“烏川司徒家最講究君子遺風。”
我頓時明白了,平靜地看著霜青花,“你不是在給司徒少鐸教徒弟,你是在養出第二個司徒少鐸。”
一聽到司徒少鐸的名字,她面色有些僵硬,張了張嘴,想說些辯解的話,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我……先回去了。”霜青花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幾乎是有些落荒而逃。
小孩茫然:“師父?”
“我去看看。”我剛打算跟上霜青花,就被秦君遙拉住了手腕。
我不解地問:“怎麼了?”
秦君遙道:“她大概不是故意的,好好與她說,別打架。”
“……知道了。”
小孩頓時憂心忡忡,“爹,你確定孃親真的不會跟師父打架嗎?可我看孃親的表情像是要去砍人。”
……
我站在霜青花的房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
屋子裡突然傳出來瓷器碎裂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陣驚呼。
我推開門,就看到霜青花蹲在地上撿碎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