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眼皮兒縫,偷偷瞄過曾琪麟,猴急的樣子讓他肚裡止不住暗笑,琢磨著關子也賣夠了,愜意的呷了口茶,清了清嗓門,笑說道:“看官,且聽我娓娓道來。”。
進城
三月的北京城,剛掠過寒氣,接連幾場大雨過去,烏雲散開,幾縷陽光透過雲層,一掃往日的陰霾,空氣中瀰漫水汽的味道,地氣溫暖,氣候清爽宜人。
崇文門外,護城河水透徹清瀅,河上虹橋架過,水中畫舫悠遊,楊柳岸曉風拂面,春花奼紫嫣紅,一派天光雲影,山色湖光,正是那:“文明城外柳蔭蔭,百囀黃鵬送好音。行過御溝回望處,鳳凰樓閣五雲深。”。
時逢每月四日有市,憑欄駐足,放眼看去,來來往往,車水馬龍,大小商販絡繹不絕。兩耳俱是喧鬧,吆喝聲此起彼伏:
“德州府老李家滷汁扒雞,香鮮肉嫩!”
“正宗柳慶王麻子菜刀,吹毛斷羽,剔肉斬骨,不費吹灰之力!”
“葉天士狗皮膏藥,專治諸勞虛損,怯風止痛,拔毒療瘡!”
“十全大補丸,十全大補丸!有病治病,沒病延年!”
“唻——武大郎燒餅!香脆爽口!乾隆老佛爺金口玉嘗!頒賜近臣唻!”
凡此種種,夾雜著稅丁的咆哮聲,使得崇文門外熱鬧非凡。
過橋不遠便是“花兒市”,四里八鄉早有許多販夫走卒趕來,沿道鋪開,場口上以日用農器為多,而北面四條衚衕則皆閨閣裝飾所需,翠羽明璫,假花義髻,累累肆間,沿河向東,為太平宮,俗稱蟠桃宮,不少雜耍打把式,測字算命,評話,十番鼓,賣小吃的聚集此地,集合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關海山一身力棒兒打扮,推著車,順著酒道,早早地穿過了外城的左安門,在崇文門外候著。門外一溜兒的茶棚,錯落地搭建,坐的都是等著厘稅過關的商販,其中不乏像他一樣走酒的酒販,幾個人三五成群打雀牌,或者七嘴八舌扯閒話。
關海山找了個陰涼僻靜的角落處坐下,要了盤茴香豆,一壺君山綠葉,摸出腰間別著的煙桿兒,又從雲龍荷包裡捏出些許菸絲,搓弄好,就著火摺子點燃,吸吧著旱菸,也不與人搭話,靜靜地觀望四周,心不在焉地聽著周圍的人嘮嗑,時不時朝自己的酒車看去,心底暗暗地吸口氣:“都到眼跟前兒了,千萬莫出事才好。”。
此番任務,是要攜火槍入城,這些酒罈子,除了幾個實打實裝的是酒,其餘的都是如竹中空,暗藏夾層,每個罈子裡邊五把東瀛國的小手槍。
過了小半個時辰,輪到他過關,關海山趕緊拾掇好物件,攛掇起袖子,埋頭推起平板車往前趕,剛到城門口,一個胖子兵丁便把他攔住,關海山抬眼見到灰衣上蒲扇大的“稅”字,立時滿臉堆笑,拿出執照,取下車上的小旗,雙手奉上:“您老辛苦驗驗!”。
稅丁把執照扔在一邊,接過小旗,斜眼看了看,旗上書寫:南路燒酒,下方蓋有小戳,左安稅訖,問道:“你這裡邊是什麼東西?”。
“自家釀的酒,京城客棧定下的,左安門那邊已經驗過了。”,關海山諂媚地答道。
“左安門?!這裡是哈德門!老子還沒驗過!你說是酒,老子說是水!全開啟嘍!”,稅丁喝道。
關海山早在宮裡當差,知道左安門隸屬戶部,崇文門隸屬內務府,不相統屬,各刮各的地皮,兩派相爭,由來已久。
關海山聽罷言語,自然會意,順手取下瓜皮帽,摳著帽沿,掏出一兩銀子攥在手裡塞進當兵的袖籠。
胖子下意識地伸手捏了捏,左右看看沒人留意,沒吭氣,轉而拾起執照手本,隨意翻起來說道:“咱們這些當兵的清苦哇——,比不得大老爺,就是行伍裡些個把頭丘八都比我們好啊,咳,這鬼日子真他娘難熬!”。
關海山壓住一肚子火氣,心想你個貪心不足的王八蛋,生兒子沒屁眼兒,恨不能踢上兩腳,甩手兩個大耳巴子,但想歸想,大事要緊,嘴上不敢絲毫怠慢:“喲,瞧您話兒說得,這諾大的崇文門稅務司,天底下來往的客商還不都得指望您照應?我這不也得傍著您討口飯吃不是?這日頭上來了,天兒熱,小弟孝敬您梅子酒解暑!”,說話間趕忙起出一罈子酒,順手再遞出一兩銀子。
胖子錢財到手,立時眉開眼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還是你小子曉事!咳,要都像你這號兒,那不得省多少麻煩事兒不是?瞧你也是良善,趕緊走吧!”,說完,“叭”地在執照上蓋戳:“崇文門稅訖”。
七轉八拐,來到泰安客棧,和來人接頭卸完貨,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