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後果不堪設想。死亡跟他們離得那麼近。雖然他們倖免於難,但還是給趙路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以後開車就更加小心了。
到了陝西境內,看著那些巍峨連綿的大山,趙路就找到了進入山區的感覺。生於山區長於山區,卻在外漂泊了二十多年,如今回到了山區,趙路倍感親切。大山,才是他內心深處的歸屬。
到達趙家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兩點多了,由於時不時的堵車,他們在路上足足花了24個小時,一路上老家不斷打來電話,有時候是奶奶打來的,有時候是二叔打來的,有時候是么姑打來的。趙路么姑一家人已經提前坐老鄉的車回來了。在家的人總是擔心著在路上的人。
趙家坡,既然是“坡”,那肯定是在山上。下了大馬路,上山就是爛路了。這條上山的路在趙路還在老家讀書的時候就開始修了,那時候就初具雛形了,當一輛小四輪搖搖晃晃的開上山時,山上的老老少少都歡歡喜喜的跑去看了熱鬧。這麼多年了,這條路還是土路。重慶雖然已經直轄了,但是基建方面還是比湖北差好大一截,湖北的鄉村公路已經到家到戶了,趙家坡一坡上去有三個生產隊,這條上山的土路還沒有硬化,到處坑坑窪窪的,有些地方還被水衝出了一條大溝。上山這段路,著實讓趙路費心勞神。
到家了,一家人都沒有睡,一直在等他們。么姑家的房子年久失修,已經垮塌了,所以每年過年也是在孃家裡。他們到的時候,這麼多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自然就熱鬧起來了。好在是單家獨戶的,也不會吵到隔壁鄰居。
奶奶的身體依然很好,眼不花背不駝,七十多歲了,說話中氣十足。趙路二十多年的夢終於圓了,他笑著跟長輩打招呼,二叔沒怎麼變樣,他年輕的時候在煤窯裡下力,結果發生了事故,腿被壓成了殘疾。這麼多年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么姑就大變樣了,趙路在老家的時候,么姑才二十多歲,長得好看,人也能幹。如今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妥妥的大媽形象。么姑爺還是印象中的那個么姑爺,嘻嘻哈哈,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
以前的土坯房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蓋了水泥板的磚混結構的房子。趙路感覺有些失落。以前那座土房子多有感覺,進屋就是廚房,奶奶總是在這裡鼓搗出一些好吃的,鍋巴洋芋,糯米飯,包穀粑粑……,從廚房穿過爺爺奶奶的睡房,就到了桃屋,桃屋裡總是有一個火爐,火爐是用大石頭砌成的,晚上一大家人圍著火爐說說笑笑,幾不熱鬧。有時候還會撿幾個紅苕或者洋芋埋在火灰裡烤來吃。
不過他父親砌的石頭豬圈還在。父親年輕時是個多面手,跟石匠和鐵匠都學過手藝。這個豬圈完全用石頭砌成,石頭是先在山上破好,一條一條抬回來的。房頂都是用條石蓋的,只是用了石灰和水泥溜縫。他清楚的記得封頂的那天,飯熟了,母親讓還沒滿兩歲的他去喊爸爸吃飯,爸爸正在溜縫,水泥沒幹,爸爸怕他踩上去壞了事,在他還沒走攏就非常憐愛的哄起他來:“好好,曉得了,乖,你先回去,我們馬上就回來了。”一兩歲的娃是不記事的,但這個場景卻清清楚楚的印在他腦海裡了,印了三十年了,還會印一輩子。豬圈旁邊,父親親手栽的那四棵柏樹還在,栽的時候還是樹苗,如今已經直指蒼穹了。可惜,斯人已逝……
雖然一路上的油錢過路費都是么爸出的,包括他從漢豐到澠池的費用,么爸都給他報銷了,但他還是得給奶奶拜年錢。他掏出一千塊錢來遞給奶奶,奶奶本來不要的,說:“孫兒吶,你回來看看奶奶就行了,奶奶要你的錢做麼子嘛?奶奶年紀大了,看一回少一回了。”
旁邊的么爸和么姑都勸奶奶把錢接了,他們說:“大哥也不在了,這麼多年好難得回來一回,也是八斤的一片心意,您就接了吧。”趙路小名叫“八斤”,這麼多年已經很少有人叫他小名了,現在聽著長輩們這麼叫他,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
這麼一來,奶奶才把錢接過來,想起已經走了的大兒子,老人家心裡一酸,眼裡就滾出淚來,但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緒,招呼著大家吃起飯來。
家裡回來了這麼多人,床位肯定是不夠的,於是所有能睡覺的地方都被利用上了。趙路還好,在家族裡的這輩人中是大哥大級別,被分配到了一張涼床,白天摺疊起來就是沙發,晚上展開,鋪上鋪蓋就是床了。兩個堂弟和么姑家的表弟就只能打地鋪了。三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現在又在同一個地方生活,關係很密切,睡地鋪也不老實,總是嘻嘻哈哈打打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