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爸在高速出口等著趙路。他把趙路的車子裡裡外外都看了一遍,說:“還是可以嘛,也不差啊!”以前通電話的時候,趙路跟他么爸說過買車的事,他說買的幾萬塊錢的國產車子,意思是不怎麼樣。男人天生喜歡車,他么爸也不例外。從么爸離開武漢後,他們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面了,現在一見面么爸關心的還是他的車子。
么爸在一戶人家的後院租了兩間小房子,一間安裝了幾臺機器,就算是生產車間了,隔壁那間隔成兩個小間,還裝了上下鋪,就當是一家四口人的臥室了。在武漢的時候,他跟父親住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隔的。趙路來了,么爸就讓小兒子平娃子去也在澠池開面房的老鄉家裡睡,趙路就睡平娃子的床。
天沒亮,趙路就被轟隆隆的機器聲吵醒了。開面房的都是大早上起早床壓面,晚上睡得早。趙路看了一下手機,才兩點多。雖然被吵醒了,趙路想起以前在武漢的時候,有時候父親他們鬥地主鬥到深夜,他還是能睡得著。以前父親有個朋友,應該算得上是至交吧,他每次來家裡,跟父親兩個人擺龍門陣都要擺到很晚,他們就在睡房裡擺,往往趙路都睡醒一覺了他們還在聊,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但他們的說話聲並沒讓他睡不著,反而他睡得更安穩。想著這些事,趙路又沉沉的入睡了。
么爸安排的是明天大早上就出發,今天這一天就是空閒的,趙路就到處逛了逛。
澠池本來是有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的。著名的仰韶文化就是在這裡發現的。但深厚的文化底蘊並沒有帶來現代文明的發達,這裡的市容市貌看起來跟其他北方小縣城也沒有多大區別,房子大多是平房,這倒跟地理課上學的相吻合:北方雨水少,房頂大多是平頂。人們都穿著臃腫的衣服,臉上都有兩坨紅雲,看起來就像高原紅一樣。這裡是華北平原,顯然不是高原紅。在容中爾甲的歌聲裡,高原紅被唱得美麗又富有藝術性。但真正的高原紅並沒有那麼好看,趙路在青海呆了半年,那裡的男男女女都是黑黑的臉皮,黑裡透紅,這就是被強烈的紫外線烘烤出來的高原紅,這樣的臉皮再加上他們說話時那濃重的鼻音,是很難給人美感的。北方人臉上的紅雲,就像很多小孩那樣,趙路記得那年到北京度假村實習,看到好多農村婦女鼻子下面還沾著結了痂的鼻涕。趙路得出了一條結論:氣候原因決定了北方人沒有南方人那麼利索。
其實北方的方言還是好懂的,河南、河北、山東、山西、陝西、甘肅,走遍整個北方,只要不碰到少數民族,基本沒有語言障礙。南方就不一樣了,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語,在南方,用不著千里就不同語了,有的地方鄉鎮之間的方言都有區別,出了縣市更是聽不懂了。
雖然幾千年以來中國的政治中心一直在北方,但現在的經濟中心卻是在南方。改革開放後南方經濟的發展,也帶動了南方的文化輸出,閩南歌,粵語歌都曾風靡一時,在全國大行其道。
早上兩點多,他們就起床出發了。從澠池到老家有一千多公里,現在是回家過年的高峰期,路上很有可能會堵車,所以要早點出發,才能保證在當天趕到。
一路上,么爸坐在副駕駛座,像個僕人一樣給趙路遞煙遞飲料,真把他當師傅一樣服侍,搞得趙路都不好意思了。趙路平時是不抽菸的,也沒有嚼檳榔的習慣,但是開車的時候為了跟疲勞作鬥爭,煙、紅牛、檳榔就齊上陣了。
隆冬時節,高速上不是雪就是冰,一路上看到拋錨了好多車子,趙路就開得特別小心,實在困了,就在下個服務區停一下,上個廁所,緩解一下疲勞了再走。天亮的時候在一個隧道里就堵住了。出了隧道就看到前面一長串的車追尾了,出事的根源是一輛大掛車出隧道後發現路面結冰了是滑的,就踩了剎車,結果一剎車更慘,掛車一個側翻直接橫在高速路中間了,出事的時候天還沒亮,光線不好,後面的車沒注意到,等發現的時候,想剎車也剎不住了,路面本來就是滑的,就一輛跟著一輛撞上來了。趙路慶幸自己在服務區停了一下,天亮後才走這個隧道,不然的話很有可能他們也會是這撞車的一輛了。路上亂成一片,還夾雜著一些哀嚎聲音。看到這慘烈的情景,趙路衝動了,他把車停到安全地帶,一邊打電話報警,一邊去幫助一個正掙扎著從車裡往外爬的人。接線員倒很冷靜,聽他一說情況就知道在什麼位置,並且告訴他已經接到很多人報警了,已經安排了救援人員。
那一刻趙路感觸很深的,公路上到處都看得到血跡,這場事故肯定會死人的,人間慘劇就是這樣發生的,如果他們也慌急慌忙的趕路,那就趕上了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