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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

時便無人說話,都看著呂不韋如何決斷。呂不韋肅然正色道:“既未問刑,便非罪人。敢請國正監、御史臺兩府為大將去刑,並送各人回其府邸養息。我王若得問罪,呂不韋一人當之,與諸位臣工及兩府無關。”

大臣們一時愕然!在法度嚴明的秦國,戴罪之身雖未經決刑,也是罪犯無疑,關押牢獄那是一定的。大臣們所不能決斷者是如何關押,是送往五六十里外的雲陽國獄正式下牢,還是臨時關押咸陽聽候決刑?誰也沒有想到,也不敢想到不會想到要放二十多位將軍回家。呂不韋雖是丞相文信侯,受命統攝裁處戰敗之責,畢竟與法度傳統背離太大,誰個敢輕易贊同?然若反對,經今日朝會,誰不覺得大將們實在是浴血死戰劫後餘生?人人服罪慨然赴死,丞相既有此令又明示一人擔責,人皆有惻隱之心,何忍心奪情悖理也!

默默地,老廷尉點著竹杖先徑自走了,大臣們也各自散了。國正監與正御史兩人相互一點頭,便向殿口甲士一揮手,大步到殿角冷清寂然的將軍草蓆區去了……

初冬的白日很短,晚膳時天色便黑定了。

嬴異人只喝下了一鼎燉羊湯,尋常喜好的拆骨肉一口也沒咥便離開了食案,走得幾步微微發得些熱汗,自覺舒暢了許多。午後在殿堂昏厥,雖說是有意為之,卻也實在是體力不支心煩意亂念頭一閃說倒便倒不意竟弄假成真。醒來臥榻自思,嬴異人當真是有些恐慌了。時當三十餘歲之盛年,便果真要不行了麼?當年在趙國做人質時何等艱澀清苦都挺過來了,何一做秦王竟是每況愈下?嬴異人記得很清楚,長平大戰之前趙國要秦軍退出上黨,被秦昭王斷然拒絕,趙國便對他這個人質做限糧折磨,一日只能一餐,一餐只有一盆半生不熟的綠森森藿菜;他整日飢腸轆轆枯瘦如柴,看見綠菜綠草便要反胃吐酸。饒是如此,他也沒有病倒。結識呂不韋后日月一變,他立即便硬朗起來,每日精神抖擻地斡旋於邯鄲官場士林,還要與新婚的趙姬酣暢淋漓地臥榻折騰,直是生龍活虎。便是萬般驚懼地逃趙回秦,立為太子的最初幾年,他也絲毫未覺乏力,趙姬沒有接回來時,依然時不時與妾妃侍女解飢消渴。然自父王驟逝,他即位秦王,便日復一日地弱不經風了。正在豐腴之年風韻萬千的趙姬夜夜侍榻殷殷期盼,他情急如火熱汗淋漓,可那物事卻生生不舉。趙姬臉上帶笑撫慰,眼中的哀怨卻使他無地自容……惟一使他欣慰者,國事蒸蒸日上也。呂不韋做丞相總政後展現出驚人的治國才能,秦國吏治整肅法令修明大局穩定,十數年蟄伏的秦國戰車重新隆隆壓向東方,年餘之間滅周設立三川郡,又奪三晉三十餘城;照此情勢再有五七年,滅六國而一天下是完全可能的!若得如此,嬴異人縱是長臥病榻生趣全無,此生功業尚可對人道也……偏在他多愁常生感慨之際,陡然大軍東敗訊息傳來,他當時便是眼前一黑頹然倒了。看著一片浴血負荊的大將,嬴異人心驚肉跳。殺了他們無異於自毀長城,不殺他們無異於自壞法度,兩難也!法令是秦國根本,大軍將士是國家干城,兩難也!呂不韋本有斡旋之能,可連他自己也被朝議捲入了錯失罪責的追究之中,若是再主張寬政,便是違法為自己在內的罪臣開脫,卻教他如何說話?呂不韋不能說話,秦國豈不大亂了?如此一路想來,便在老廷尉宣讀決刑書後秦王須得例行定奪之際他昏厥了……

“蒼蒼上天,秦國何罪至此也!”廊下枯立的嬴異人一聲長嘆。

“稟報我王:文信侯求見。”

“快請!”

呂不韋腳步匆匆,臉上卻是一團春風全然沒有憂急之色,來到廊下便是一躬:“王體恢復,臣心安矣!”嬴異人驚訝道:“我心入焚,文信侯倒是無事人一般?”呂不韋悠然一笑:“舉國陰霾,臣便做一絲光亮可也。”“文信侯用心良苦也!”嬴異人輕輕一嘆低聲道,“日間之事莫當真。走,進書房說話。”

兩人書房坐定。侍女煮好茶,便得示意掩上門退下了。嬴異人立即移席呂不韋對面急色低聲問:“如今亂局卻是如何處置?”呂不韋道:“我王且定心神。今日之局難則難矣,並無亂像。難點一解,新局便開。”“還不亂麼?”嬴異人既疑惑又驚訝,“大將戴罪,舉朝有失,朝會惶惶,法司牴牾,我心兩難,舉朝無挽得狂瀾之人,亂得不夠麼!”呂不韋肅然一拱:“臣請挽此狂瀾!”“我的丞相也!”嬴異人更急,“你已陷罪,被廷尉擬議削爵奪地以抵罪,以罪責之身,理同案亂局,如何服眾也!”“我王有所不知。”呂不韋從容道,“臣陷指責,乃著意為之。”“如何如何?著意為之?”嬴異人急得幾乎湊到了呂不韋鼻子底下。呂不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