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去了。這一去怪了,久治不愈的病好了,變白的頭髮也黑了(其實是染的),人的精神和身體都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好轉和變化。要說俱樂部的工作實際是很辛苦的,沒有星期天,零碎,雜亂,又滋是非。但老人樂此不疲。這是沒辦法的。這也是最好的辦法。比兒子回去侍候她好得多!
阿今的父親是“大器晚成”,一輩子鑽研政界,卻直到兩年前,快退休的年紀,才官運亨通,至省報扛了面總編的大旗,忙碌和辛苦自不必說,哪有心思享天倫之樂?兒子在不在身邊自然不在話下。
想起這些,阿今就覺得自己真是幸運,雖說同樣是“戎馬生涯”,卻不像別的人一樣對“遠方的家”牽腸掛肚。有人說在部隊幹最惱火的是夫妻分居,那個“下面的問題”比較突出——旱時旱死,澇時澇死。這個對阿今其實也沒什麼,他部隊在S市,回家坐火車5個小時,趕汽車還不要這時間,每年兩人兩個月探親假(一般都分期使用),加上幾個大節日,再加上阿今又是新聞幹事,哪個月不衝軍區送稿?到軍區不就是回家嘛(在一起)。即使進京闖《軍報》,回家不也是順手牽羊的事。說句不好聽的,有時實在憋慌了,偷偷跑回去過個禮拜,事情也就解決了。所以,要說“下面的問題”對阿今是不存在的,起碼沒突出到要因此鬧轉業的地步。也有人說在部隊玩槍弄炮,到地方啥都拜拜,沒意思,不划算。對阿今這也是沒有的,他是新聞幹事,典型的軍地兩用人材,轉業當記者做秘書或是從政為官,都行,都不需要“脫胎換骨”,“從零開始”。俗話說的好,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有支好筆頭,有天又有地。�就這樣,阿今對轉業的問題以前真正是很少思慮的,如果說這不是由於他眷戀軍營,那就是由於他有不轉業的條件,也許該說條件很好,從父母大人到單位領導,從年輕愛人到未出世的孩子,從家庭條件到工作條件,一切都是上好的,完美的,沒有一聲糾纏的噪音,也沒一絲破裂的縫隙,起碼現今還是如此。所以,儘管左右鬧轉業的人很多,越來越多,但阿今一直保持著旁人少有的坦蕩和鎮靜,不湊熱鬧,不偏聽偏信,心情完全控制在“不急走”的寬度中。�不過,阿今也知道,這不是說他在部隊有什麼雄心壯志。沒有的,當兵十多年,經歷的已經歷了,沒有經歷的他也能想出個大概來,不會太變幻。他早預算過自己在部隊最後的筆劃,那一定就像大多數人一樣,到時候就轉業,轉業是他前途中必有的命題,必然等著他去完成,所不同的是他可能會比別人完成得遲一些,好一些。有時候,阿今難免也會生出這種想法:既然遲早是走,不如早走為好。不過也就是想想而已,從來沒有認真過,而他要甩掉這種想法,常常就跟他寫作時撕掉一張稿紙一樣,“嚓”一下就行了,很容易,從不會感到困難和猶豫。�所以,剛才阿今發現這念頭原來是個要轉業的想法時,他先是為它的突然性而感到驚奇,然後他就慣常地想甩掉它。他不喜歡讓這種念頭過於誇張而長時間的盤踞在心,因為這是不現實的,是陰差陽錯的,而它剛才一度顯出的某種寶貴性,則更是荒唐得應該趕緊驅逐它。
然而,阿今在甩它的同時,卻感到被它抓得更緊了,好像它是一副銬在你心上的牙齒形鐐銬,你越求掙脫,結果是越被它緊銬。問題還不在這裡,問題是阿今似乎很樂意為它這樣抓緊,抓得愈緊,心裡愈是有種踏實的歡喜。�這是怎麼回事?阿今思索著。�
答案馬上有了。阿今發現,自己對它原來懷有兩副心腸,一副想甩掉它,另一副卻又把它當寶貝似的極力擁護著,彷彿它真是一個醞釀已久、好不容易才浮現的寶貴念頭。他還發現,前者(甩掉它)只是由於習慣和理智,而後者(擁護它)卻是出於願望和心情。在願望和心情面前,習慣和理智是那麼懦弱無能,簡直沒有一點對抗的實力和勇氣,一牴觸就像一隻軟蛋,頹敗地化開了,並媚俗地向願望俯首靠攏。這時候,阿今明顯地感覺到,他心中已被這個念頭塞滿,彷彿它比剛才又長大似的,而且還在呼吸、長大,好像是團燃燒的火,火焰越燒越旺,他的心也隨之越脹越大,越脹越薄……�窗外,正月的陽光明媚動人,有一對情侶正在波光粼粼的河邊散步,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一個老頭(穿一件綠色軍大衣)正謹慎又夢幻般地晃動著漁杆,也許是漁鉤被水草纏住了。這一切使阿今自己知道並沒有做夢。�不是做夢,可我又怎麼會被弄成這個樣子?他被眼前的事情完全搞糊塗了。他覺得目前的一切:這個念頭,這個念頭的激情和活力,彷彿是從未來和夢想中割襲下來的一部分,而組成它的各個部分又似乎並不連貫,有一種悄然的神秘和複雜。�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