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用白布包著一片瓷片,恭敬地給溫知滿遞過去:“小侯爺小心手。”
溫知滿把瓷片拿在手中,他之前閒著沒事的時候也玩過一段時間瓷器,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鈞瓷。
季隨撐著頭,彷彿是聽見了溫知滿心中所想,念道:“鈞瓷,月白釉出戟尊,盛產於北朝。”
幾個詞出來,溫知滿臉色微變。鈞瓷盛產於北朝,只不過這種瓷器隨著之後一百年的戰亂,徹底失傳、斷代了,以這個瓷器的做工來看,可以說是有價無市。
溫知滿怒極反笑,緩緩看向長風:“你闖了什麼禍?”
大概是累極了,季隨的聲音中罕見地有了一絲散漫,狹長的眼眸在燈下明明暗暗,視線落在溫知滿的身上。
他代長風回道:“他當時被捉到之後,想要跑,結果撞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瓷器。這本來是給太子找來的,現在東西沒了。”
這點季隨也沒預料到,他平平淡淡敘述完,極為平淡的口吻讓溫知滿差點以為他在說‘今天吃什麼’。
季隨靜靜地端詳著溫知滿變幻的臉色,也不催促,只見這人本來就有些紅的眼眶更是紅的厲害。
溫知滿知道這件事的重要程度,心中飛快地轉著,一時想不出什麼辦法。
院外的邪風一吹,他只覺得膝蓋有些發軟,腳踝也使不上勁,嚇懵了。
這要是太子要的東西的話,那事情更大了。
溫知滿嘴唇細微抖了抖,驀地眉頭一揚:“好啊你們這些人!仗著有權有勢,把我的小廝捉了過來,如今你院子裡的花瓶碎了,還還……”
他瞥了季隨一眼,賠不起就打算賴賬,眼淚說掉就掉了出來,嘴癟了起來。
“居然還冤枉我們?!”
溫知滿把自己的情緒帶入進去,羞赧著臉色,緋紅從耳根順著脖子一路紅了下去。
屋裡站崗的侍衛忍不住看向溫知滿,在季隨面前還敢顛倒黑白,豈不是活膩了?
溫知滿突然後悔自己單槍匹馬過來,他忍著腳軟,一臉柔弱、難以置信、大受傷害地站在那裡。
此招雖險、勝算也不大,但、尚有一線生機。
季隨嘴角動了一下,他起身走過去,地上的影子不斷變長,碰觸到溫知滿的腳尖,溫知滿害怕季隨對自己動手,對方一接近,他就搖搖晃晃地站不穩。
他為了不讓自己向後倒,不料用力過猛,竟是一頭栽倒在季隨的懷中,屋裡猛地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溫知滿臉埋入季隨的胸口中,連淚都忘記了流。
季隨的胸口硬得跟鐵板一樣,對方繃緊的肌肉硌得溫知滿臉疼。
鼻尖是冰涼的衣料,他有些不敢動,因為季隨的一隻手搭在了他的後頸上。
冰冰涼涼的觸感讓他身體抖了抖,對方不輕不重地捏著他後勁,溫知滿就像被提溜起後頸的貓,一下子老實了。
溫知滿害怕,嘴上乖了:“對、對不起,是我錯了,我我賠……”
季隨沒有立即鬆開他,低頭只能看見這人烏黑的頭髮和白皙的後頸,這人也只有命喉被捏住的時候,才會老實。
他手指輕捏著溫知滿的後頸,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漸漸緊繃的身體。
他有些好奇,聲音如玉珠相擊:“小侯爺打算怎麼賠?”
溫知滿攥緊手,後槽牙差點咬碎,吐出來的話依舊是軟軟的,他又氣又軟地說:“看季二公子怎麼賠?只要……不告訴我爹就好。”
自從當年他被爆出自己喜歡男子,並被爹孃混合雙打之後,那兩人彷彿開啟了什麼不得了的開關,發現孩子也不是打不得。
這事情告訴他爹,自己肯定要捱打,長風更不用說,若是有幸活命,定會被調離他的院子。
季隨感受到溫知滿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終於鬆開他,後退一步,得體道:“小侯爺,下次站穩了。”
他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不再嚇唬就要嚇破膽的小侯爺:“月白釉出戟尊碎了我也有責任,在下並不想讓小侯爺為難,把現錢結一下就好,日後看管好自己身邊的小廝。”
他微微側了一下頭,身後的青隱點完錢,就把錢袋子還給溫知滿。
青隱笑道:“還剩六十一兩,小侯爺收好。”
預想中的情景並沒有出現。
溫知滿愣愣地攥著錢袋子,眼上的淚滑稽地掛在睫毛上,鼻尖的痣紅得扎眼,他盯著季隨看了會,不敢想這人會這麼好心,他嘴笨地來一句:“你真讓我走?”
這可是要給太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