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和兩個他疼入靈魂的骨血之親,崔康時哪還用選?
“當”一聲長劍墜地,他僵直著身子移到屋中的書案前,空洞著雙眸取來紙墨。
怔看案上的素箋良久,倏地提筆蘸墨,將一封書信一揮而就。
待落上自己的名諱後,崔康時擲筆起身,轉到窗前闔目久立。
即墨江年捂胸起身走到書案前,取信認真看了一回,半疑半惑地,他折信四方納入袖中。
蒼白著臉立於崔康時背後,歉意輕聲:“宋卿月重情重信。縱她愛我,卻始終堅守與你的婚約,不與本王越雷池半步。本王為使她安心嫁我,才親來一趟!”
崔康時霍地轉身,身形一晃扶住窗臺,震驚了圓眸看他,“……你騙我!”
一笑低頭,即墨江年預設。
他看向捂胸的手,有血不斷從指縫裡流溢,染紅了手背,柔聲緩語。
“且不論公子起的是何心思,公子確實救了卿月一命。”
“本王是個粗人,公子又富有四海。恩無從報,所以,本王自願承公子一劍。一為洩公子心中怨氣,二為償當日我傷公子之仇!”
“博陵崔氏家族龐大,族人既為公子之股肱,亦為公子之軟肋。所以,崔公子拖家帶口活得不易……”
緩了緩,即墨江年慚愧再道:“本王欠你個人情。所有,本王會給公子留一扇門。他朝公子若想通,願登本王的門,本王定盛情相迎。”
崔康時怒目圓瞪,一言不發地捏緊了拳頭……
即墨江年拿起鬥籤戴上,捂胸彎腰拾起劍,轉身朝屋外緩走。
“讓你的人讓開道吧,本王要下山了!待下了山,珍娘與崔康壽自會安然無恙。”
……
是夜,瓢潑般的大雨下了一夜,滌淨瀾翠山莊滿地的血。
雨水帶走血水,於下山的道側匯聚成溪,注入山腳下,飄滿粉紅桃花的陽明河裡。
瀾翠山莊的僕奴護衛們,一宿未眠,清埋了一夜的屍首。屍首裡,有來自上京樞密院的樞密使,也有瀾翠山莊的護衛。
一日鏖戰,瀾翠山莊精銳護衛死百餘,傷百餘,而樞密使死三十,傷者被即墨江年帶走。
老管家跪伏於地,痛楚道:“主君,是老奴辦事不力!”
即墨江年帶九十樞密使殺上山時,老管家指揮著護衛迎戰。
鍾裕沒想到的是,他早就被即墨江年鎖定為目標,僅現了個身,所有的樞密使強力朝他殺來,最後落入即墨江年手裡。
崔康時於老管家身前跪下,將老管家攬入懷裡,空洞了聲音:“鍾伯,不要離開平安!”
自小將崔康時帶大的鐘裕,是將崔康時捧在手心裡寵的人,便連鍾裕的兒子,也因替崔康時擋刀而死。
是以,於崔康時心裡,鍾裕非是一個管家這麼簡單,他早已自認是鍾裕非血親的兒子……
只這一切他的經歷,被即墨江年查了個一清二楚。
夜半之時,崔康時帶人下山,連夜離了瀾翠山莊回到慶陽城裡的別院。
只待稍作收拾,他便要連夜趕回博陵,以證珍娘與崔康壽安穩。
只他沒料入府後,府中僕奴稟報,說是今夜三公子帶著珍娘到了別院,現已睡下。
崔康時當即猩紅了雙眸,大步衝到崔康壽歇身的屋子,一腳踹開屋門。
他瘋一般衝入屋子,一把掀開被子,將睡得一臉迷離的崔康壽從榻上揪起拖到地上,按住崔康壽就拳打腳踢。
崔康壽時年十八,睡得迷怔的臉上尚未褪盡稚氣,待看清揍他之人,頓時傻了眼。
他以手護頭大聲嚷嚷:“大哥,大半夜的,你撒什麼瘋?你打我做甚?”
一個沒留神,崔康時一拳打到他門面,鼻子一痛,鼻中一熱,鼻血當即就流了下來。
崔康壽抬手一抹,頓時扯著嗓子,於崔康時的拳打腳踢裡大哭。
“崔康時,我辛辛苦苦幫你帶孩子,你就這麼對我?你良心被狗吃了?”
崔康時恍眼一看鼻血滿面的崔康壽,嚇得煞白了臉,哆嗦著手去替他抹鼻血,卻被崔康壽大哭著推開。
“我帶著珍娘一路趕來,一個囫圇覺未睡就被你打出了鼻血,我明日就走!”
崔康時一把將崔康壽扯入懷裡,沒顧他鼻血滿臉,將他的頭按死在胸口,痛心切齒:“說,為何十日不給我來信?”
……
別院正堂內,嚇壞了的僕婦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