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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一日,被即墨江年痴纏半夜,宋卿月終得以清清爽爽,在即墨江年懷中入眠。
他的臂彎夠長,胸膛夠闊,足以盛下她嬌小綿軟的身子。
即墨江年亦沉沉睡去……
擔驚受怕數年,又一夜歡愉,他的身子和精力也疲乏到極點。
溫香軟玉在懷,他摟得緊緊,任宋卿月睡熱了,在他懷中折騰也未撒手。
只是,宋卿月睡得並不實沉……
明明天時尚有著盛夏的餘熱,她卻渾身寒徹地“醒”來。
明明處身於龍首山,她一“睜”眼,一傾眸,卻見漫天大雪紛紛揚揚墜下。
口中哈著白煙,搓著凍僵的手,她轉身四顧,見蒼山負雪,紅梅花開。
成片成片的紅梅,猶若火燒,將她眼眸燒熱,蒸出滿眶淚水。
她當即拔腿,踏著深及小腿的積雪,於紅梅林裡狂奔。
這裡是饒陽的望春山,是望春山啊,是遍開紅梅的望春山!
腳下是她踏雪的咯吱聲,頭頂是簌籟的落花聲,還有她口中的呼喚聲。
“平安,平安,你出來,你出來啊!”
跑累了,她手扶一株冰冷的梅株,喘著粗氣頻頻四顧。
四顧無人,唯有腳下的雪地與滿眼的紅梅,還有失魂落魄的她。
一聲接一聲地,她將平安喊到嗓子發乾,聲音沙啞。
倏地,前方的梅林間遠來銀鈴般的笑聲,還有一個溫潤的男聲。
她側耳靜聽,驀地,她眉眼一驚,拔腿朝那片梅林奔狂。
是平安的聲音,是他的聲音,她聽了整整五年,斷不會錯。
踉踉蹌蹌地,她精疲力盡地衝近那片傳來聲音的梅林,卻止住腳步。
那雪映花掩之間,有兩道身影,一個娉婷如柳,一個挺拔如松。
身姿娉婷的女子,眉眼掩在紅梅里,身姿挺拔如松的男子,容顏全現。
崔康時頭戴碧玉的鵲尾長冠,著銀絲繡忍冬花的雪色圓領袍子,身披玄狐大氅。
他長臂輕攬那女子腰間,繾綣著眉眼,向女子溫笑柔語。
宋卿月心頭酸楚,哽咽著喚了一聲:“平安,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終於,崔康時轉過頭來,遙遙將她一望。
隨之,崔康時懷中的女子也轉過身來,笑吟吟將她一望。
宋卿月眼睫一顫……女子那張笑靨,一如她自己。
她跌跌撞撞朝二人走去,悽楚著聲音問:“平安,她是誰?”
可未待她走近,二人齊齊向她施禮,隨之,兩兩身影如水墨般淡開,又聚成了一座落滿紅梅花的墳塋。
宋卿月霍地醒神,雙手捂臉,大哭失聲,跪倒於梅林……
平安死了啊,他死了,死了已有兩年之久!
他身側那個面容如她的女子,是他的亡妻——李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