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上望,明明剛才還和風麗日,為何轉眼就亂雲飛卷,陰翳滿積?
那一朵朵烏雲化作即墨江年的臉,它們皆在衝她拼命囂叫……
“宋卿月,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念想……”
“宋卿月……我放不下你……這輩子都放不下……”
“宋卿月,我想有個家了!”
“宋卿月……生而室,死而穴,永以為好!”
“轟隆隆”,連綿的驚雷炸響,大雨傾盆而下,淋溼了她的臉,便隱匿了她滿臉的淚水。
大雨順著她的額頭淌過她空洞的雙眸,迷亂了視線,她腳下被石子一絆,撲倒在雨中。
一雙皂靴現於眼前飛濺的泥水裡,她怔怔仰眸,見雨中人彎下腰,伸出手。
嘆息輕輕飄入耳中,若輕拂柳,“卿月……”
雨中人將臉俯近,她認出,原是崔康時。
崔康時珠圓玉潤的臉上滿是疼惜,他將她攬腰抱起,雷聲雨聲裡,他輕聲:“若你想哭,就別忍著!”
她雙手摟住他的頸子,牙齒咬破了下唇,紅著眼衝他大力搖頭。
她不想哭,她開心——那個人終於開竅,往後,她再也無須為他牽腸掛肚。
……
宋卿月淋了一場雨,夜裡便高熱了。
崔康時坐在榻邊,看著她燒得通紅的臉,牽起她滾燙的手於唇邊柔柔一吻。
他目光似水流動,漫過她輕輕顫動的眼睫,滑過鵝膩的鼻樑,最後定在她緋紅的嘴唇上。
喉結一動,他心跳若狂,俯首,於她唇瓣輕輕一觸,旋即離開。
手撫她汗涔涔的臉,他輕聲:“無論何時,只要你願意,我身畔永遠是你的歸宿。”
那個人大婚了,他很開心。
那個人另有子嗣,他愈發開心。
他枯死的心又活了過來,抽枝綻葉——他想要宋卿月永遠留在身邊,亦不捨玉衡不再叫他“爹爹”。
他靜靜守在宋卿月榻畔,見她喊渴就給她喂水,見她驚悸就給她敷上涼巾,任喚不離。
夜半,他戀戀不捨留下她,起身穿衣披甲。
這三月以來,即墨雲臺與沈明仕、沈東懷鬥得厲害,宋卿月自由在望。
待得了自由,若宋卿月願意,他會帶她遁入紅塵,隱入喧囂,一屋兩人,三餐四季。
今天夜裡,即墨雲臺會帶人包圍太傅府。
自即墨雲臺班師回了定州,將軍中將領大換血,換成從上京帶來的羽林衛將首。
沈明仕與沈東懷,數度在朝堂之上與即墨雲臺交鋒,喝令即墨雲臺交出兵權,不批覆即墨雲臺換將的皇命。
即墨雲臺的劍飢渴難捺。
他的心也很迫切,同樣按捺不住。
待即墨雲臺殺了沈明勳、沈東懷,大權在握,他會將宋卿月和族人先行送出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