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風淡淡一避臉,“我在孝期!”
晏元良唇角一彎,他自然知道她在孝期,否則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忽一蹙眉,於她身上一陣嗅聞,他狐疑道:“怎地身上好大一股腥味?”
她從他懷裡掙出,淡搖著扇子挪到視窗靠著,若無其事道:“這幾日我天癸!”
他挑了挑眉,笑道:“原是如此!還道娘子當真是顧及在孝期呢!”
宋卿月搖著扇子,淡笑著看他。
就在她娘逝後數日,家中一夥計偷摸躲在晏家後門暗巷裡等她。
她出現後,夥計賊兮兮拉住她。
“小東家,東家身中數刀後,還是賊人被推下懸崖落了河……那些賊人不像是要錢,而是要命。”
她爹的案子官府定為劫匪謀財,為何夥計還出此言?
“我陪東家一道出的門,我也是被劫匪推下懸崖,落河後逃的生……”
夥計還想再說,忽見晏元良的孃親劉氏出來,便匆匆道:
“落崖時,我見推我的劫匪腰間有府衙的腰牌。小東家,小心姑爺吧!”
說完,夥計匆匆離開,自此再也難尋。
那時起她便心生懷疑,加上於慈恩寺時所見所聽,遂做了這半月謀劃!
她也不是沒想過向府衙報案,但眼前的晏元良就在府衙當差。若被他知道,不知會對她做出什麼後果難料的事……
心頭千思萬緒過盡,她似才想起般道:
“對了,我有個遠房表叔要帶表嬸去上京求醫,官府裡辦通關文書太慢,你明日幫他辦一辦!”
“遠房表叔、表嬸?為何要遠赴上京求醫?”
她漠看他道:“我表哥在上京行醫!除了我爹孃,我家親友你是一個也記不得!”
上京為上唐之國都,八荒爭湊,萬國鹹通,正是營商的好去處。
而她於這人世間,也就遠在上京的遠房表哥可投靠。
有了表哥照拂看應,她的營生也能盤得順利些。
晏元良見她眼風不悅,忙一笑道:“那,娘子明日將你表叔、表嬸詳情寫來,我明日就辦!”
“說得我有多不上心你家的事似的!”晏元良又委屈一戳她額頭。
“你孃的喪事,我辦得還不盡心?”
那倒是……
她娘死後,她痛心到無法自理,喪事由晏元良一手操辦。
辦得那叫一個隆重細緻,晏元良於她娘靈杦前,哭得比她還要撕心裂肺、情真意切!
家中親友見了,任人都誇晏元良一聲好郞子。
可轉頭,這位宋家的好郞子,就變著花樣兒哄她變賣孃家田產。
“有勞夫君,多謝夫君!”她意味深長一笑,一個轉身將晏元良撇在原地。“在外面忙了一整日,身上粘得難受,我得去洗洗!”
於宅中的沐房內,宋卿月將自己深深泡在水裡.出神了良久後,雙手緩緩捂上了臉,壓抑低泣。
屋門外的僕婦聽到,問了一聲:“娘子可好?”
她一驚,忙一應了聲,掬了兩捧水撲到臉上。
沐浴畢回到臥房,晏元良已打起了細微的酣聲。
她立在榻前,如洗的杏眼定在那具熟睡的身軀,淡淡笑開。眼前人曾是心上人,眼下卻不啻於豺狼虎豹。
翌日,未待晏元良醒來,她伏於書案,編好柳無恙與自己的身份詳情,又塞到睡眼惺忪的晏元良手中。
稍後,她便出了門。
於驛站租了輛馬車,她讓車伕駛往城東偏郊的一處醫館,那裡的老郎中認不得她,小心駛得萬年船。
時處酷夏,日頭早早便火辣辣了,鬚髮全白的老郞中與她坐在馬車上,擦著滿頭大汗。
老郞中目光落在車窗外,疑惑:“小娘子,你家怎麼地如此偏僻?”
宋卿月拿著絹子,也擦著滿頭大汗,強笑道:“可不遠著呢!”
眼前景象不對勁,老郞中指著窗外道:“走了這許久,都快出城了還未到?”
她笑眯眯指著道旁那片半人高的蒿草,輕聲:“到了,到了!”
老郎目及那片荒蕪的雜草地,長長的白眉一跳,驚呼失聲:“小娘子,你莫是個狐仙吧!”
她以絹捂嘴偷笑:“不是,我是城隍娘娘!”
稍後,宋卿月挽著氣喘吁吁的老郞中,出現在破廟門口。
“今日出這趟診,老朽還真是虧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