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臉面,孟引楨和聞樵沒再喊旁的人來接自己,在派出所冰冷的塑膠椅上枯坐一晚。
傷口也只用創口貼簡單地貼了一下。
第二天,兩人形容憔悴地出了派出所,各打一輛車,到的卻是同一個地方。
在房間洗漱整理完畢,兩人又都人模狗樣地坐進自己的車裡,奔赴片場。
尹漱昨晚被酒精尼古丁發酵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有種出人意料的潦草,很是搭主角在父親離開後的神經質與崩潰。
導演卻來不及欣賞,他看到兩尊大佛共同駕到,而女主角卻還置身事外地專注於演戲,不來勸架,就有了一種劇組要被強拆的恐懼。
昨晚,要不是其他客人報警報得快,酒店都得被拆了。
兩個有錢有權,年富力強的男人同時衝冠一怒為紅顏,那威力,不敢想象。
好在,劇組人多眼雜,兩個人還是收斂了一些。
打一架並不會化干戈為玉帛,但會讓人稍微冷靜下來聽一點正經話。
聞樵遞一支菸給孟引楨,很是嚴肅地說:“知道昨天她為什麼願意和我去吃飯嗎?”
孟引楨沒什麼反應,只是在煙霧繚繞中,看那個在走戲的背影,感覺她像是被虛化了一樣,很快就要離開自己。
聞樵見他這般模樣,就知他心虛了,他也不介意殺人誅心,一字一句地說著,生怕孟引楨聽漏了,“我威脅她,如果她不和我去吃飯,那麼那個和她搭戲的男演員就會立馬被劇組除名,掃地出門……”
“真有你的,你是在拿她過去的傷疤要挾她,你知道嗎?”孟引楨聽他這麼肆無忌憚地講話,拳頭又硬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什麼都沒搞明白就誤會她了……”聞樵衝孟引楨冷笑,撣了撣菸灰,又繼續說:“她和我吃飯時,特別避嫌,為你守身如玉,明明你什麼都沒允諾她……甚至我說要娶她,她都一點反應都沒有,你說,她在你那裡到底受到了什麼樣的壓迫啊,一點都不相信男人了……”
“為什麼要相信男人?你我都不是好人……”孟引楨替兩人定了性。
“挺有自知之明啊,但我還是要重複一遍她的想法,她不喜歡你,她說你心裡有別人……所以,別在這裡自我感動了,身心乾淨了再來和我打架也不遲……”
孟引楨沉默了,他心裡並不是有一個具體的人,而是有一道身影,一雙眼神始終揮之不去。
而尹漱恰巧很符合那身影和眼神帶給自己的感覺,嚴絲合縫一般。
他的世界突然變得很安靜,像落入了深海之中,失去了所有感知的能力,他想,他並不是真的喜歡她吧。
只是被一些虛虛實實的東西蒙蔽了。
他暫時被自己說服了,又好像沒被說服,他漸漸覺得自己那引以為傲的秩序已全被她打亂。
最後,公平起見,兩人一起回了北城。
回去前,導演請他們三位吃飯,順帶捎上了男主演,也就是演尹漱父親的演員。
尹漱坐得離二人很遠,從那天過後,她就一直躲著他們,覺得他們幼稚,更不無悲哀地感受到自己就像是他們眼中的一個物件。
可以爭也可以不爭,可以要也可以不要。
席間,男主演不知道這三人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對尹漱很是照顧,更笑稱:“現實生活中,我這歲數好像也夠當小尹父親了……”
不過才四十出頭,就在這裡給自己抬輩分,孟引楨和聞樵對此都很不屑。
孟引楨說:“請您自重,不要亂佔便宜……”
聞樵說:“您還是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生不生得出這樣漂亮的女兒吧……”
男主演差點被噎死,但迫於金主爸爸的淫威,只能一笑而過。
尹漱沒什麼表示,把他們當成空氣一般,自顧自地喝茶。
導演不由得挑挑眉,心想這個小姑娘還真是深藏不露,能拿捏住兩個大佬。
甚至能讓兩個人幹了一架之後,又心平氣和地坐到一起吃飯,還一致對外地幫她講話。
不簡單不簡單。
*
散席,尹漱頭也不回地就進了片場,由孟引楨和聞樵自生自滅。
可補妝間隙,看到孟引楨的車往外開時,她還是低了頭。
還是過去了。
尹漱也不上車,就隔著車窗同孟引楨講話:“……路上小心,到了給我來個電話……”
她想她的心還沒死透,還能再苟活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