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漱睜著空洞的眼睛,直視著頭頂異常刺眼的吊燈,像是海岸線上擱淺的小魚,再無力地撲騰幾下就要如青煙般散去。
孟引楨望著她的眼睛,只看到了心如死灰。
他長久地望著,直到額角的一滴汗砸在尹漱的臉上,她才有了反應。
她遲滯地伸手去摸那滴汗,隨之眨了眨眼睛,就哭了。
沒有聲音,只是默默地流淚,淚珠從眼眶滾落,滑過太陽穴,沒入了髮間,了無痕跡。
孟引楨鬆開對她的鉗制,問:“哭什麼?”
“你……不就是拿這個和我交換的嗎?”
尹漱對此毫無反應,她艱難地起身,撥開孟引楨,進了浴室。
出來卻看見孟引楨已穿戴整齊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眉頭緊鎖。
尹漱也不介意他的目光,翻出衣服換上,就要出去,這裡她一秒也待不下去。
“去哪……”孟引楨在身後問她。
“去死……”尹漱不想再理他,“砰”地一聲關上門出去了。
她在便利店買了煙,酒,打火機,就去了片場。
此刻,那裡除了看門的,沒有任何人類的存在,尤其是男人,這讓她放鬆。
她找到戲中自己的房間,走到床頭倚靠了上去。
突然想起作為佈景,床頭有一個燭臺,尹漱又撐起身子,掏出打火機,把三根蠟燭依次點亮。
一瞬間的硫磺氣味以及指尖上滑過的一點溫熱,像是雙份的安慰。
讓她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便利店裡那種小瓶的洋酒,她灌了自己四瓶,又抽了五六支菸,把自己搞得煙熏火燎之後,尹漱矇頭睡去。
這裡的一切都是虛構的,處在其中,仿若自己也是虛構的,毫無任何肉體和精神上的壓力。
她太累了,累到好像只剩一副薄薄的皮囊,被風一吹,就要飄遠似的。
*
孟引楨回過神來,撥通了導演的電話,“今天是不是有人來找尹漱了?”
那頭,導演沒否認也沒回應。
“那就是有了……”孟引楨心裡浮現一個答案,“他人在哪裡?”
“和尹漱一家酒店……”導演覺得這麼說不對,又補了句:“劇組的人都住這家酒店……”
“房間號有沒有……”孟引楨邊說邊套襯衫。
“孟總,我保證他們什麼事都沒發生,就是吃了個飯……”導演沒想到孟引楨堪稱神速,人已經到了,現在自己只能從中斡旋,盡力把損失降到最小。
“你保證個屁!”
孟引楨罵完,也不指望導演,直接打聞樵的電話。
對方很快接起,“不好意思,比你來得早……剛和她吃完打邊爐回來……”
話說得十分欠揍。
但孟引楨覺得他似乎很是愉快,彷彿吃的不是打邊爐而是定心丸。
“你來她房間,她有事找你……1801……”孟引楨“釣魚執法”。
“哎喲,孟總如今這麼大方了,是知道她根本不喜歡你了嗎?”
原來真吃了定心丸。
孟引楨從情敵口中得知尹漱不喜歡自己,那滋味比傷口撒粗粒鹽還要帶勁兒。
聞樵說著走進浴室照了照鏡子,確認毫無紕漏後,說:“就來……”
他不介意去和尹漱對峙,把今天發生的一五一十都講給孟引楨聽。
淪陷在感情裡的人,智商水平總是會降得飛快。
情敵的邀請也敢單刀赴會。
聞樵很快摁響了1801的門鈴,孟引楨平靜地開啟門,讓聞樵進去。
聞樵站在套房的客廳裡四處張望,“尹漱……”
他直接喊她名字。
孟引楨氣血上湧,衝過去,不偏不倚地朝聞樵那張討人厭的臉來了一拳。
聞樵鼻血都被打出來,但微不可聞的血腥味都激發了兩個男人的勝負欲。
兩人扭打在一起,只要伸手能夠到的東西都往對方的臉上頭上招呼。
像是起了殺心一般,誰都不說話,沉浸於這場爭鬥。
聞樵看打了這麼久,尹漱還沒出來,問:“她人呢?你怎麼她了?”
不待孟引楨回答,他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樑上,說實話怪疼的,他那鼻樑和刀鋒一樣。
“她的事輪不到你來問!”孟引楨直接一腳踹在他的小腹上。
兩人又陷入無盡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