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嵩沒料到禾謹妤的心思竟這般細膩,僅僅是從馬車到禾府大門這短短几眼,便能發現華青已然不知所蹤。
好在禾府不算大,容不得禾謹妤追問,二人跟著庶弟庶妹沒幾步就到了主屋正廳。
“岳丈岳母萬安,小婿前來拜見。”鄺嵩眉眼帶笑,恭敬做禮的模樣到真有兩分儒生味道。
“賢婿快快請起,小女可有給貴府添什麼麻煩?”禾懷康慈眉善目,微微點頭。有了先頭趙懷羨的求娶不成,他心中有些瞧不上眼前這門親事,可鄺嵩再不濟也是定北侯嫡出的兒子,場面上不可怠慢。
鄺嵩起身,隨後拱手道,“未曾有任何麻煩,能娶到謹妤這樣的女子,是我……咳……是小婿幾世修來的福氣。”
一旁的禾謹妤心始終是懸著的,聽得出來鄺嵩昨日確實有將那紙上的字認真熟記,可今日她不知何故,莫名有些不安。
主母白氏嘴角扯著弧度,眸間卻滿是涼意,眼眶微紅,像是才抹過淚,她淺酌了兩口鄺嵩敬的茶,啞著聲音道,“妤兒打小兒獨愛習字,對女紅管家之事有些生疏,日後若是哪裡不甚周到,惹得親家惱火,請賢婿千萬要護著她些,萬不要做些寵妾滅妻之事。”
鄺嵩聽此話下意識瞄了一眼禾謹妤,“小婿定……”
禾懷康冷哼一聲,“婦道人家見識淺,賢婿莫怪,你岳母就是太護著自己女兒了。女紅管家之事,才是女子該花力氣的地方,既已嫁人,相夫教子才是頭等大事,怎可再將心思浪費在風花雪月上,惹得外人笑話。”
“父親母親,偏廳酒席已備好。”禾謹婧垂眸躬身,語氣怯懦著提醒道。
鄺嵩心頭隱隱不適,他雖是理科生,對文章書法並不感興趣,也讀不進去,可禾懷康的一番訓斥極其無理,他聽得渾身難受,想出言反駁,卻想起禾謹妤警告他不可亂說話,只能作罷。
待鄺嵩與禾麟走出正廳後,禾懷康攔住禾謹妤,放低聲音命令道,“你與婧兒陪你母親在內屋宴飲,偏廳是男眷們吃酒的地兒,你就別去摻和了,也勸勸你母親,不要為的那點子上不得檯面的破事,把整個家弄得支離破碎。”
禾謹妤身旁的春桃秋桃聽清了禾懷康的話,一個搓手一個跺腳,心中氣得不行,可沒得到禾謹妤的准許,誰也不敢開口胡說,不然又要給自家姑娘添上一條不敬長輩,御下無能的罪名。
“女兒知道了。”
禾懷康本想再訓斥兩句,見禾謹妤態度恭順,便拂袖而去。
“大姐姐,屋裡酒菜已備齊,咱們也過去吧。”禾謹婧怯懦的聲音在禾謹妤耳邊響起。
“申小娘這兩日可好?”
“回大姐姐的話,小娘一切都好。”
“那母親呢?”
“母親……”禾謹婧吞吞吐吐的,眸光閃躲,“母親跟父親似有些鬧氣,妹妹所知甚少,大姐姐等下還是親自問母親比較好。”
禾謹妤暗暗嘆氣,這些年來,她已盡力在禾懷康面前扮乖忍氣,不給他一絲責怪白氏的理由,可他們之間的情分還是日日消散而去。
白氏坐在主位,見謹妤謹婧兩姐妹一同進屋,面露難色,卻又無從開口。她是想單獨與禾謹妤深聊幾句的,但礙著禾謹婧,不得不只談些虛的家長裡短。
禾謹婧當然看得出,她雖記在白氏名下,但不是白氏所生,她小娘申氏正是白氏當年的陪嫁丫鬟,在白氏身懷六甲之時,趁虛而入,成了禾懷康的妾室。
此後白氏便再未屈身與禾懷康同房,反而是申氏接連生了禾謹婧與禾麟二人……
若不是回門規矩所束,白氏根本不可能讓禾謹婧坐進她的內屋裡頭來。
“母親,婧兒忽然想起前兩日特地為大姐姐另繡的帕子落在房中了,可否容我現下將它取來送給大姐姐?”
禾謹妤雖知其意,卻不想節外生枝,勸阻道,“無妨,三妹妹不必如此多禮,能與母親和妹妹一同宴飲,對姐姐來說已是最好的禮。”
白氏冷著臉道,“你三妹妹想做足禮數便讓她去,一來一回也花不上多少力氣。”
“是,母親,婧兒去去就回。”禾謹婧行禮後便快步離開了。
禾謹妤將金邊青瓷盤裡的蟹釀橙朝白氏跟前送了送,又替自己倒了半盞冷酒,語氣關切道,“母親何苦非要將三妹妹趕走,今日女兒回門是家事,府中本就人丁不旺……”
“哼,人丁不旺?我看你是太低估你的父親了。”白氏臉色難看至極。
難不成申氏又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