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謹妤暗暗猜測,沒敢直接問出口,怕更是會給白氏心中添堵。
見禾謹妤不出聲,白氏強忍眸中淚水,聲音微顫道,“娘想與你父親和離。”
禾謹妤端著酒盞的手懸滯半空,唇微張,一肚子話堵在喉間。
終還是到了此等地步。
她忽地想起五歲那年,白氏帶她從宮中返回禾府,半路正趕上霍歸的醫館開業,白氏像丟了魂那般衝進醫館,將這五年來的苦楚一併說與霍歸聽。
禾謹妤那時才知道,白氏與霍歸竟是青梅竹馬,早在白氏嫁給禾懷康之前,就已私下定情。可造化弄人,霍歸在太醫院當值的爺爺,因著宮內貴人的產後血崩殞命而被下獄,白氏族老們通通反對他們這門親事,狠心將白氏軟禁在府。
而後,禾謹妤的外祖父想擺脫家族的商賈身份,帶著數萬家財將白氏硬許給禾懷康做正妻,白氏不願,外祖父便允諾白氏可花大價錢保霍歸不受株連,一生順遂。
白氏讓步,嫁與禾懷康,逼自己忘卻昔日舊情,心無雜念地入禾府做正頭娘子。可白氏怎麼也沒想到,禾謹妤還未出世,禾懷康就已悄悄將申氏破了身子,又抬了妾,她便再也不肯與其同床共枕。
直至禾謹妤五歲那日,醫館開業,白氏再次見到霍歸,哭得泣不成聲,回府便嚷著非要與禾懷康和離……而外祖父自然不同意,以霍歸的命威脅白氏絕不可再提和離之事。
如今外祖父過世,禾謹妤已出嫁,不必再回禾府遭禾懷康嫌棄,日後縱使是沒有禾府這個名存實亡的孃家,她也永遠可以依仗皇后娘娘的愛護。
想必,白氏也看透了這一點……
“妤兒?嚇到你了嗎?”白氏臉頰掛著淚。
禾謹妤轉頭看向她,努力擠著笑,“沒。那父親怎麼說?”
白氏咬牙切齒道,“你父親好生厲害,他竟以我沒有為禾家誕下兒子為由,拒絕和離,如若我硬要離開,就只得一紙休書。”
“什麼?!”禾謹妤倏地站起身,衣袖將酒盞掃落在地,但她已絲毫顧不上了,恨恨道,“父親竟敢如此!外祖父才過世多久,他便這般忘恩負義,他難道忘了自己這官是怎麼來的嗎?”
“悄聲些!怎麼,你是想叫隔壁那桌的都聽見咱們府裡的醜事嗎?”白氏壓著聲音斥責道。
禾謹妤胸口被怒氣頂得快要炸開了,她甚至沒辦法說服自己坐下。
她用指甲輕戳眉心,眼珠一轉,好似想到些什麼,接著硬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父親定是不敢真的寫休書給您,想必他另有條件要母親答應吧?”
白氏啜泣道,“你父親逼我過繼一個孩子,等他以禾府嫡子的身份入了族譜,便同意與我和離。”
禾謹妤聽聞便重新坐了下來,細細思考白氏的話,看來禾懷康沒有要扶申氏做大娘子的心思,更沒想讓禾麟那品行低劣的庶子擔起禾府的未來。
倘若過繼兒子便能和離,這對禾府或是白氏也不全然是壞事,她心生疑竇,既如此,白氏怎的會是這般怨懟?
難道……
禾謹妤猛地看向白氏,心中已有了答案。
“看你這般反應,定是猜到了……在母親面前不用這般謹慎,你打小便跟著我常入宮,你有多心清目明,我會不知道嗎?”
白氏從身後端出個黃梨木雕鳳匣,置於禾謹妤面前,低聲道,“這些田產鋪子是你外祖父生前特地給你留的,未曾添進嫁妝單子裡,你也無需同旁人講起,本想等你在侯府站住了腳,或是日後……日後救急所需再給你,可如今既要和離,便不能再替你保管,你父親這頭畢竟多是些明裡自詡清流,暗中貪戀錢財美色的虛偽之人。”
“母親,女兒的嫁妝早已多到幾世也花不完,不必再替女兒籌劃了,倒是您自己,您真的想好了嗎?”禾謹妤胸口絞痛,眸中恨意漸濃,“真的想好……要過繼一個外室所生的兒子?外頭的風言風語該有多難聽……”
白氏拍了拍黃梨木雕鳳匣,眼神由渙散轉為篤定,“快把它收好。你當這些年外頭傳的閒話就好聽了嗎?你父親對外會稱這繼子是他兄長所生,也發誓不會將這外室帶回府上,旁的事,也不歸我來操心。”
“師父醫館這幾日沒開門,也是同您說好的嗎?”禾謹妤腦子有些亂,她覺得一切不像白氏說的這般容易。
“官家近日身體越發虛弱,你師父擔心宮裡會找上門,不願被逼著捲進朝堂紛爭,決意閉門雲遊一些時日,正好和離後,我也能與他一道同去,也算散心。”白氏說起霍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