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湊過去,問:“是他什麼?他怎麼你了?”
慕寧似乎不甚願意擺上明面,她面向一邊,凝視山屏上一縷灼眼的光,囁嚅道:“他不理我,我怎麼靠近他,他都不理我,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看都不看我一眼………”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整個人也搖搖欲墜,渾像一棵迎風易折的細柳,一朵初臨秋意的池荷,脆弱,枯瘦,悽悽切切。
慕歌觀察慕寧的情態,對於她說的話半信半疑,於此同時在心裡,也不禁萌生出一個念想:“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單相思嗎?”
他回想起從前的慕寧,恃美揚威,潑辣驕傲,就因為被島上生靈贊舉“蓬萊第一美仙”,她走起路來都是仰起頭,踮起腳尖的。她生辰那日,翠鳥為她鳴唱,她可以毫無顧慮地責說難聽。中秋那日,生來就應該開放在午夜的螢花就因為她的一句“想要看螢花迎著朝陽盛開。”一簇簇頂著烈陽,不惜被日光灼燒身軀,盡數開放在她眼前。可她呢,只看了一眼,且只一眼,就因為烈日毒辣,撐著傘急急跑開。螢花赴火一瞬,都不能換她一笑。
而現在呢,向來以自我為中心的慕寧慕仙子,也能因為一個許山君,淚流滿面,自怨自艾。
慕歌小心扶著慕寧坐到床邊上,以掌為扇給她扇著扇子,不管有用沒用,他自覺這也算安慰的一種。
慕寧抽出帕子抹了淚,把積攢多日的幽怨心結徐徐道出:“那日我在百花會上與許山君相逢,就心慕於他了。為了得他矚目,我在花會上自薦一舞,無時無刻不有意向他身邊去,我拋花,斟酒,做了許多我不該做的事情,為了他,我都忘了自己蓬萊仙的身份,而他呢,自始至終,無動於衷,他的眼睛永遠在自己的面前的杯盞之中,無論我怎麼做,他就是不看我,我本以為他仙質清高,不戀花紅綠柳,可,可偏偏又有一個粉裙女仙給他斟酒,他竟毫不猶豫一手將她攬入懷中!”
說到此時,慕寧的雙眼已經完全地紅了,她眼裡不僅有淚水,還有怒火。
看她此情此態,慕歌終於肯相信她講的都是真的了,他心裡的“許山君欺負人”的定論翻了篇。他松下心絃,看慕寧這因愛生恨的模樣,他也接不住什麼話。不過看慕寧被相思病害成這樣,慕歌又想到了許山君推他下雲端的那一刻,他看見那男人的目光是那般的幽邃陰暗,下手又是那麼的果斷絕情,結合慕寧所述,這仙再厲害又能是什麼好仙?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雲端至海千萬丈,自己猶能完好無損地回到慕仙宮,想來修為也是可以的。
海上的渡船一艘接一艘地遠去了,慕寧又哭倒在了床榻之上,慕歌勸無好勸,他放眼琉璃窗外滲血的夕陽,直覺昨夜的一切簡直像夢,像一簇浪花,像,一顆流星。
眼前慕寧的哭泣聲不假,今日的遭遇也不假,似夢非夢,說到底,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怪許山君。慕歌將許山君名號喃喃數遭,倏地將左掌右拳相擊,他咬著後槽牙,恨恨道:
“不就是個許山君嘛,別讓我再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