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緊張重新襲來,如絲絲密密的網緊緊勒著她心房,以至於宋亦潯在她面前坐下,冷眸睨著她問找他何事,韞月才回過神來,才覺那頁紙都被捏出了皺痕。
韞月立刻鬆了手,想著該站起來的,卻因為緊張,紙張鋒利的邊緣在她柔嫩的指腹上劃出一道口子,立時就有血珠冒了出來。
她小小地輕呼一聲,下意識地含住了手指,似乎這樣就可以止住血。
一方白色手帕遞到了眼前,韞月一愣,抬眸就看到宋亦潯極不耐煩的表情,她頓了頓,抽出手指,輕聲道,“多謝,已經沒事了。”
宋亦潯卻沒收回手,冷酷的目光嘲諷地掃了掃她指尖,“公主落了難,倒不講究了。”
韞月看看手,一時無言。
血或許止住了,但殘留的一絲血痕混著唾液裹著手指,看起來確實不雅。
韞月只好接過手帕,道了謝,裹著手輕輕擦拭。
因為出了醜,她在他面前便有些侷促,完全壞了她原先的設想,成了被動的一方。
無礙的,至少他來了,她還是照著之前想的做就是。
心裡默數幾個數,韞月站了起來,垂著眼眸,又幾分低眉順目的柔順,“之前幾次求見,主要是想謝謝你。”她說著福了個禮。
但她的柔順似乎並不能讓他滿意,開口又是嘲諷,“我缺行禮的人?”
有求於人,她忍了。
韞月說,“你想我做什麼呢?”她倒是巴不得他直接告訴她要她幹什麼,也免得她猜來猜去還猜不明白。
“你能做什麼?”宋亦潯嗤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甚至連條手帕都繡不好,我能指望你做什麼?”
韞月“!!!”
你要是不能好好說話,能不能閉嘴?
要不她為什麼討厭他呢,實在是太嘴欠了。
那些年在梁國,她練琴,他嘲她琴聲是鬼哭狼嚎,她學舞,他說她是猴子上躥下跳,她就是做點女紅繡朵花,也要被挖苦繡的是豆腐渣。
拜託,她那時才多大,繡不好不是很正常嗎?再說她是公主,為何要跟精於此道的繡娘比!
十歲前的宋哥哥多好,雖然陰鬱冷漠,卻寡言少語,只有需要的時候應和她兩聲,十歲之後,他就像嘴巴里裝了個炮仗,隨時隨地都要諷刺她!
要不是怕他一不高興殺她滅口,她早就不忍了。
現在……
對上宋亦潯越來越冷的眼神,韞月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說好的不能再給他甩臉色的,她居然又忘了,剛剛竟那樣惱怒地瞪著他。
忍!
不要生氣。
韞月趕緊垂下目光,讓自己冷靜,緩了緩徐徐道,“大王放心,這些年我苦練手藝,定能繡好一條手帕,以謝大王贈帕之恩。”
他沒有回應,也不知此刻是個什麼表情。
但見他起身似要離開,韞月有些著急,“等等。”
宋亦潯側眸,冷晲著她,韞月脫口就問,“你明晚還來嗎?”
要是還來,她就繡好了帕子再求他,畢竟拿人手短,興許他心情好就同意了;若是不來,下次還不一定什麼時候才能見著他,不管怎樣她都得現在求他。
韞月的本意,只是純粹地想要知道答案,話出口卻見宋亦潯古怪地看著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句話多有歧義,像極了宮妃們盼著君王的到來。
韞月頓時滿臉通紅,羞惱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今夜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讓本有些謀劃的韞月徹底失了方寸,乾脆破罐子破摔道,“我想求你,我想去祭拜魯將軍,可以嗎?”
魯將軍被放血倒掛城門,沒幾日就血盡而亡。
宋亦潯果然臉色一沉,冷硬道,“腿長在你自己身上,你愛祭拜誰祭拜誰。”
韞月懸著的心落了地,本想說句謝謝,又聽他道,“不過……”她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緊張地看著他,他嘲道,“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笑,居然要去祭拜周朝皇帝安插在你們梁國的奸細。”
“什麼意思?”韞月懵了。
曾經她的婢女是皇室安排的探子便罷,怎麼連守城的將軍也是奸細?
宋亦潯彷彿很憐憫她的愚蠢,施捨似的解釋,“你口中那位魯將軍,奉皇帝秘旨刺殺我,成,則除去心腹大患,敗,則嫁禍於梁國,亦可挑起兩國爭端。”
可惜那皇帝怎麼也沒想到梁國對上他,根本沒有一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