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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五小姐

自己一個人做事,卻要吃住兩個人,長期以往下去,白媽怕主家不高興,也怕府裡下人嚼舌根子,所以每日總是最後一個去廚房取飯,還時不時的做些小食,請周圍的人吃。

白媽做餅時,曾白鞏就在旁邊幫忙,幫她添粉添水。

“媽,我以後不想幫他們跑腿了。”

一向不愛說話的兒子突然開口,白媽一愣,掃了一眼他身上的髒衣服,第一反應就是兒子受委屈了。

“在大宅院裡做事,哪個一開始沒被罵過,吃點虧也是正常的,你自己糊塗點,縮著脖子囫圇過去也就行了。”

跟兒子說完道理,白媽又撇了眼兒子,見他低垂著頭不說話,不免心中嘆氣。這兒子像極了她那早逝的丈夫,木訥寡言,剛從鄉下來時她以為兒子是因為常年不跟自己相處,有些認生,後來發現他就是單純的不愛說話罷了。

她本來是想在府裡給兒子找個差事的,像他這個年紀的,最適合給少爺當聽差,等到少爺長大成家立府了,憑著資歷自然而然也就能在少爺的府裡混個管事噹噹了。

可是兒子來的時機不太巧,前頭太太生的大少爺已經娶妻了,雖然快要生孫少爺,但是大少奶奶嫁過來時帶了不少下人,壓根用不著再另外找人。三少爺剛出孃胎就沒了,二小姐和五小姐是姑娘,身邊用的都是丫鬟,最合適的要數四少爺,跟兒子年紀相仿,但是他五歲那年就找了阿貴當聽差,身邊暫時肯定也是不需要再加人的了。

想到這兒,白媽心中就有些後悔,早知道婆婆生病了活不久,自己就該早幾年將兒子接到身邊來,兒子長得比阿貴還要周正些,未必就不能頂了四少爺身邊的差去。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想也是於事無補,白媽深籲一口氣,提提神,道。

“不想幫人跑腿就不幫吧,我回頭送你去學木匠,或者去學補皮鞋吧,皮鞋匠張麻子跟我關係還行,他正好在前面街口擺攤,離咱們這兒也不遠。”

按照白媽的想法,兒子既然不能留在蘇府做事,那麼出去學門手藝自然是應當的,其實依她看,去做個剃頭匠也未必不好,如今世道開放了,不講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那套了,不僅男子會剪髮,就連女子也會剪,她之前就在街上見過好幾回,剪成短髮的女孩子,再將髮尾燙成波浪盤在鬢邊,戴上兩支水鑽髮夾,再穿上一身旗袍,還怪好看的嘞。

又或者去拉車,尤其是大舞廳西洋街那塊,凡是家裡買不起汽車的,哪個不坐人力車,要是拉車肯定有生意,不過兒子還小力氣恐怕不夠,還得再過幾年。

白媽一門心思想著兒子日後的生計,完全沒看見旁邊的曾白鞏聽到自己話後,失落地垂下了眼。

“我不想去學木匠。”

“也不想去學補皮鞋。”

兒子一向聽話懂事,平日裡都是給他什麼吃穿,他就吃穿什麼,今日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開口拒絕,白媽十分驚訝,還想再說那就去學剃頭或者拉車,可是扭頭見到兒子深深低下去的腦袋,又覺得自己要是說出來,他恐怕還是不會同意。

於是,她頓了頓,望著兒子黑乎乎的發心道。

“那你想學什麼?”

曾白鞏的頭已經垂的很低了,但在聽到母親問話時,不自覺又往下低了一些。他起先不說話,等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開口。

“我想——上學。”

白媽手裡擀麵的動作一頓,差點都以為自己聽差了。

“你說什麼?”

母親聲音中的驚訝與不可置信,清晰的傳到曾白鞏耳中,這讓他清楚地知道,母親壓根就沒想過讓他上學,自己要想上學,絕不會容易。

但他只是微微閉了下眼,腦中迴響起蘇庭月那句寄滿期望的“你一定要上學”,想起她胸口那隻展翅欲飛的白鴿,還是攥緊拳頭道。

“我想上學!”

這次他的聲音居然比之前還要大一些。

如此堅定的回答,白媽再也不能糊弄自己,當作沒聽見了。

“咚——”

手中擀麵杖往桌上狠狠一扔,叱罵之聲跟著響起。

“上學上學,你怎麼不想著上天呢,你看看我們家,連遮頭蔽日的瓦都是別人家的,哪兒還有餘錢供你上學?”

曾白鞏早在母親扔擀麵杖時,肩膀就嚇的一顫,後來聽見母親指著自己破口大罵,更是忍不住抖篩著身子,可他任憑淚水沾溼睫毛,也咬著牙不肯吭聲。

因為他知道,若是自己現在放棄了,那他這輩子就不可能再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