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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千兵馬在半道上,急行軍大半日就到了。雲間塢裡還有千部曲,我們只帶來八千兵馬,前後夾擊,打個鳥的仗!”他原地琢磨了片刻,吩咐道,“拿紙筆來!本王寫封信給荀氏壁,討要點東西再走。”——傍晚時分,守衛雲間塢的部曲赫然發現,平盧王撤軍了。荀玄微站在高處,目送大軍撤退離去。長蛇般一條黑壓壓的隊伍,前不見頭,後不見尾,充塞了整條下山道路。阮朝汐站在他身側,安靜地看著。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氣勢洶洶的強兵鎩羽而歸。身側的目光轉過來,“看得那麼專注,想什麼呢。”“我在想……昨晚塢主站在這裡時,是不是就已經預計到,平盧王肯定會退軍?”“世事無絕對,哪有那麼多篤定的事。”荀玄微注視下方撤走的兵馬,“若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就會不計後果,直接發兵強攻塢壁。那種情況下,當有一場苦戰。”阮朝汐凝神想了一會兒,輕輕地吸了口氣。山風呼嘯著吹過頭頂,毛茸茸的氅衣在半空裡飄起老高,荀玄微抬手替她拉下,又把大風裡鼓脹的氅衣扯平,“看來平盧王只是外表狂妄瘋癲,內裡行事不失理智。——門樓風大,我帶你下去。”周敬則親自提著燈,護送兩人下去,一樁樁地回稟後續事宜。“……已經遣探哨尾隨。跟到歷陽城外,眼看著兵馬入了城才回,阮大郎君領兵趕來救援,前鋒營已經快到了。”荀玄微頷首,“我剛寫好一封書信給阮大郎君。叫燕斬辰辛苦些,加急送過去。務必當面告知阮氏兵馬,平盧王已退兵。”“是。”周敬則領命快步奔出。荀玄微自己提了燈籠,領著阮朝汐慢悠悠繞著塢壁緩行一圈。途中遭遇了眾多的塢壁民口。有佃戶,有部曲,有匠戶,有舉族投奔的小士族。路邊,門前,窗後,都有人不安地等候著。一雙雙緊張期盼的眼睛從四面八方盯來,無數道發顫的聲音詢問同樣的問題:“塢主,外頭當真退兵了?塢壁當真守得住?”荀玄微一路緩行,以極溫雅和緩的語氣,不厭其煩地重複相同的兩句話,“退兵了。守得住。”雲間塢周長二十里有餘,宛如山間一座小型城郭,走走停停,一圈緩慢走下來,已經過了二更天,燈籠裡的蠟燭換了兩次。終於走回主院時,守在門外的楊斐望眼欲穿。楊斐快步趕來,雙手奉上一封書信。“郎君,郎主遣人快馬來信。郎主口信詢問,平盧王為何突然發兵?崔十五郎之傳言究竟內情如何?煩請郎君儘快修書一封,回覆郎主。荀氏壁的來人在院外等候郎君書信。”荀玄微接過厚實的書信,隨手遞給阮朝汐,“知曉了。讓他等著。”手裡突然多出一封信的阮朝汐:“……?”楊斐在身後急得跺腳,“哎,郎君,太敷衍了。荀氏壁的來人是郎主身邊得用的孟重光,還是早些回

信,早些把人送走的好!”荀玄微往身後擺擺手,兩名荀氏老僕一左一右關了院門。阮朝汐莫名其妙捧著荀氏壁家主的來信,一直跟隨進了書房,把厚厚的家信放在長案上。“塢主不拆嗎?”她疑惑地問。“不急。”荀玄微笑看了一眼黑漆長案上躺著的書信。硃紅火漆刺目。“裡頭大抵沒有好話。我今晚倦怠,等過幾日精神好些,再拜讀裡頭的洋洋訓導之語。”阮朝汐聽了那句‘今晚倦怠’,立刻起身告辭。她輕手輕腳地出去。走到門邊時,回頭瞧了一眼。荀玄微坐在原處,黯淡燈火映亮了他的側臉,光影朦朧,人彷彿坐在朦朧淺光裡。他的目光垂落,指尖隨意地擺弄著案上那封沒有開封的家信,嘴角始終噙著一絲淺淡的笑意,和晚上寬慰百姓時並無太多不同。他的情緒向來不外露,並不會表露特別的喜悅,也極少表露哀傷。大多數時候平靜如深海無波,輕易看不出水流動向。阮朝汐知道自己該走了。但不知怎麼的,她想起了自己無緣得見的父親。她從未有任何印象,但在阿孃的描述裡,她可以輕易地勾畫出一個抱著愛女、喜悅無限的年輕父親的模樣。那麼喜愛她的阿父,卻早早離世,陰陽兩隔,徒留遺憾。眼前的郎君,出身優渥,才華出眾,卻不能得他父親的喜愛,數月前遭受的一次嚴厲家法,令他病體纏綿,至今未能痊癒。一股熟悉的苦澀感覺瀰漫心頭。在這個瞬間,阮朝汐無聲地感受到了某種她從不陌生的,屬於人世間的苦難的滋味。然而這種熟悉的苦難滋味,和眼前溫潤如玉的郎君卻又格格不入。人世間被苦難輕易激發的陰暗而激烈的情緒,他的身上始終不曾出現。沒有懷疑,沒有驚懼,沒有憤怒,沒有消沉。世人大都逐甜避苦,上蒼卻降下太多無情苦厄。磨難和意外屢屢降臨,她見過了太多的懊惱不甘,太多的哭天搶地。她從未見過任何人像眼前的這位,從容地迎接苦厄,情緒無波無瀾,坦然自若到近乎冷漠。阮朝汐站在門邊,過於複雜的情緒湧上尚稚嫩的心頭,她一時不知道如何化解這種複雜的感受。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