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想法,儘管說。”天子儀仗走過永巷,北入長夾道,前方華林園的蔥蘢草木出現在夜色裡。儀仗又改而往東,沿著流水岸邊緩行,宣慈殿在不遠處了。早已有人提前知會了迎駕,宣慈殿大門敞開,四處燭火亮堂堂的映出殿門外,遠遠地望去,周圍夜色也被映亮了。荀玄微的視線盯著那處殿室。聲線卻依舊是不急不徐的。“陛下催促,臣不敢不答。但只是疑心,並無任何證據。小皇孫之事牽連甚廣,若是冤枉了無辜之人,豈不是臣的大錯。”“以往你每次都是如此說法。”元帝笑著擺擺手,“說是無憑無證,寧可放過,不可錯殺。但荀郎啊,你心思縝密,以往朕催促你說,十有八九是對的。朕知道了,先順著你的揣測把嫌犯抓捕了,再慢慢尋證據總不會錯,哈哈!小皇孫被害之事,你心裡有何想法,速速說了。小皇孫之事,乍聽簡單,似乎是東宮妻妾傾軋相爭引發的禍事。但仔細推測,卻又不那麼簡單。蘭陵蕭氏和太子妃素無仇怨,太子妃想要害了小皇孫,有的是法子,為何偏要牽連到司州刺史蕭昉身上?”“蕭刺史此次運氣好,小皇孫被救下了。若小皇孫不幸被蕭刺史麾下巡視輕騎的馬蹄踐踏而死,敢問陛下,今日會如何處置蕭昉?”元帝雖還笑著,眼神裡顯露冷酷。“蕭昉如果縱容麾下輕騎踐踏了小皇孫,朕雖惜才,也容不下他了。小皇孫這次有驚無險,蕭昉也有驚無險,他運氣不錯。不瞞荀郎,朕看不慣東宮裡養著的一幫子門客。那幫門客都是些雞鳴狗盜之徒,難保太子妃這次的荒唐念頭,不是他們攛掇而來!朕有意替太子清理他的東宮。荀郎意下如何?”荀玄微又不應了。跟隨天子儀仗走出巷道,燈火明滅,映出他直視前方的平靜眼神。宣慈殿敞開的正門就在前方了。元帝回身打量他神色,再次哈哈地笑起來。“荀郎不贊同。朕知道你的意思,東宮那幫子門客只知道陪著太子四處遊獵玩樂,沒本事攛掇太子妃。攛掇太子妃的另有其人。”“是。太子妃意圖謀害小皇孫,背後協助籌劃之人意圖謀害蕭刺史,若事成,一石二鳥,各得其利。”荀玄微平靜地道,“陛下心中早已有了猜測,又何必遷怒至東宮眾多門客。”元帝臉上掛著的笑容再次消失了。“朕才提拔蕭昉多久?他身上司州刺史的位子,多少人眼紅惦記著,不好擔啊。”他沉沉地道了句,腳步往前緩步走出三五步,忽然停步,怒喝一聲,“平盧王在何處!”這一聲驟然怒喝,彷彿平地起了驚雷,周圍內侍無不嚇得渾身哆嗦。中常侍顫聲回稟,“平盧王殿下在……在太極殿外,陪伴……陪伴太子殿下……”元帝咬牙笑,“圈了他幾個月,朕以為他老實了。才放出來幾日,看他日夜往宮裡跑,朕又以為他老實了!後來聽聞他每晚都是先去朕這處侍疾,又往東宮那處鑽,朕還在想為什麼……呵,原來還是惦念著司州刺史的位子!這豎子,利慾薰心,連他親侄的性命都不顧了!”他勃然暴怒,厲聲喝道,“來人啊,傳朕令下去,太子回東宮閉門思過。平盧王接替太子,繼續在太極殿外跪著!”天子之怒如平地驚雷,周圍內侍顫慄拜倒了一片,齊聲領旨,傳旨內侍一溜煙地奔去太極殿方向。元帝深深呼吸幾次,擠出一個笑容,“又讓荀郎見笑了。走,朕帶你去探望湛奴。”左右敞開的宮門外,宣慈殿內所有女官帶全殿宮婢內侍出迎。宣城王元治領著羽林左衛護衛在殿門外,跪倒迎聖駕。元帝見了向來懂事乖巧的侄兒,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過去親切把人扶起,“阿治起來。”正欲往門裡去,元治猶猶豫豫抬手一攔。“陛下稍後片刻,太妃領著湛奴已經睡下了。臣已經命人抱湛奴出門來——”元帝今夜連發幾次狂怒,元治抬手一攔,落在他眼裡,眼前向來乖巧的侄兒也變得可疑起來。他臉色驟然陰沉,揮開元治的手,反而大步往殿門裡走去!元治臉色頓時一變,就要追過去,荀玄微從身後抬步邁過門檻,兩邊肩膀交錯的同時,荀玄微側身,遞過一個警告的眼神。“殿下稍安勿躁。”溫聲撫慰的言語裡隱含告誡,“今夜陛下心緒不佳,殿下擔著護衛職
責,安心在殿外等候便可。”元治哪能安心在外等候。西偏殿裡藏匿的白鶴娘子,如今正明晃晃地跪在廣庭中央!他一眼驚為天人的小娘子,滿身血氣,身上藏了匕首入宮!他如今和荀玄微生死結盟,共謀大事,荀家九娘怎能在他眼皮子下出事?元治心煩意亂,恨不得躲回自己的桃枝巷小宅子裡去,沮喪道,“荀君,快進去看看罷。”——天子駕臨,庭院裡火把映得四處亮如白晝,阮朝汐端正長拜。白鶴娘子長拜在她身前。白紗布層層包裹刀割傷的面容,此刻又以白紗覆面,只露出一雙冷光眼眸。元帝路過的腳步略停,黑夜裡白紗覆面過於顯眼,他無意中打量幾眼,越看越驚疑,原本走過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