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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血脈是假冒的,明知面前的郎君被矇蔽了,如何能夠繼續矇蔽他,稱呼他為長兄,親近他,接受他的饋贈。如何能坐視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繼續在苦海中掙扎,自己卻視而不見,獨享世間罕見的甘甜呢。”阮朝汐鬆開手,幾下撣平了上襦被捏皺的皺褶,迅速地瞄了眼對面,又飛快轉開視線。她醉後還是有點暈眩,燈光又太明亮了。對面皎月般的身影一半沐浴在明光中,一半隱藏在陰影裡,剛才飛快的一瞥看不清表情。心跳劇烈如鼓,但她還是堅持繼續說出想了很久的想法。“塢主,我從小習慣了吃苦。我不怕吃苦。比起吃苦,我更怕……假的就是假的。想到終有一天會被戳破……我心裡不安。我寧願回東苑,和李豹兒,陸十他們一起繼續吃苦受訓。比起做阮十二孃,還是做東苑的阮阿般讓我安心。”滿室寂靜。啪的一聲,燭花爆裂,室內明黃的光猛地炸起瞬間,又黯淡下去。“說完了?”荀玄微飲盡杯裡的大半杯酒,把空杯放回案上,清脆一聲響。阮朝汐低著頭,忍著聲音不要發顫,儘量保持平靜,“說完了。”荀玄微起身,開啟了書房的兩扇木門。冬日寒風呼嘯著吹進來,吹起了他身上衣袂。角落裡的暖爐噗的熄滅了。阮朝汐凍得哆嗦了一下。“天色不早了,回去歇著罷。”荀玄微淡淡地道。“……是。”阮朝汐起身歪歪斜斜走出兩步,耳房裡的白蟬急忙進來扶她。即將出門時,背後驀然傳來一聲詢問。“你如何篤定是假的?”阮朝汐的腳步一頓。身後的清冽嗓音平緩道,“司州京城確實有一支陳留阮氏分支,其中確實有一名阮氏子弟和你父親同名。年紀也對得上。你父親又識字會詩書。就連阮荻聽了也覺得,至少有五成把握是真的。為何你卻篤定全是假的。”“因為我阿孃……”阮朝汐忍著酒醉暈眩說,“我想起我們本是寒門庶姓,僥倖和陳留阮氏同姓,或許管事會生出憐憫之心,放我們母女進塢。”細微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荀玄微起身走開幾步,頎長身形站在窗邊,撥弄著昨日清晨阮朝汐新送過的話,你全盤接受,深信不疑。”他輕輕地笑了聲,“但你有沒有想過,你阿孃對你說的話,都是真的麼?”“為何不是真的?”今日的屠蘇酒確實喝過量了,阮朝汐感覺一陣陣地暈眩,和荀玄微的言語對峙令她極度不安,但她還是堅持說,“那是我阿孃。她臨終前還護著我,我陪她到最後一刻。阿孃為什麼會對唯一的女兒說假話。”荀玄微立在窗邊,凝視著掌心逐漸融化的冰海棠,喚了她的大名。“朝汐。以你的年紀來說,你過於聰慧洞察了。思慮得太多,洞察得太多,兩邊比對發現了破綻,便篤定是我這邊不對。”“但朝汐,你需知道,我對你絕無惡意。古人常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你如今尚年幼,倘若被你發現了你阿孃並不像你以為的、全心全意為兒女的慈母模樣,你阿父也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你阿孃對你說的話,十句裡不見得有三句是真的……”他把冰海棠放回窗外冰臺上,關窗轉過身來,“你會承受不住。”阮朝汐混亂地站在原地。阿孃和塢主,兩邊都是她深信賴的人,此刻卻讓她稚嫩的內心產生了劇烈拉扯。直到白蟬帶她出去,她一路始終保持著異常沉默

。————阮大郎君在雲間塢並沒有停留多久。阮朝汐的猜測其實沒有錯,他確實是祭祀故人而來。塢門高樓處,阮荻一身素衣,低頭往下看。白茫茫大地四野,繚繚青煙升起。凡人肉眼看不到的所在,或許有千百曠野鬼魂爭搶殤食。他突兀地問了一句,“他在雲間塢停留了多久?”荀玄微站在他身側,緘默不答。阮荻了悟,“你不能說?那我只問一句,他臨終前可有留下什麼遺願?”山風夾著飛雪吹過身側,門樓旗幟獵獵作響,荀玄微依舊不發一言。“這也不能說?”阮荻苦澀地笑了笑,“罷了,我不再問了。今年祭祀事了,我明年再來。”荀玄微領他走下門樓。阮氏車隊已經在塢門外等候。兩人即將告別的前夕,荀玄微緩緩吐露一句,“他有遺願囑託我,我已應下他。你若信我,便不要問。”阮荻一怔,眼角泛起淚花,鄭重長揖到地。即將登車返程前,他腳踩在車蹬處,回身又問,“十二孃之事勞煩你甚多。關於何時接她回阮氏壁——”“昨日我與她商談了。她謹慎畏生,這幾個月在雲間塢住得習慣了,便不願輕易挪動。回阮氏壁之事,目前心有芥蒂,只怕還需多些時日準備。”阮荻道,“人借住在你處,我是極放心的。十二孃年紀還小,緩幾個月再回也無妨。若她準備好回阮氏壁,望你來信告知。”荀玄微應下,又補充了句,“我即將離開豫州,入仕京城。以後的書信往來,只怕路上會多花費些時日。”阮荻正踩著車蹬欲登車,驚得腳下一歪,差點從牛車上摔下。“你你你欲入仕?!尊君那邊如何說?你家二兄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