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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的,為什麼……突然要入京?”她抬起臉,一雙烏亮眸子帶著懇求之意,極罕見地提出要求,“可不可以不入京。”荀玄微的聲音依舊溫和,但不容拒絕地說,“不可以。”“那我可不可以隨塢主——”“你留下。”阮朝汐頹然低下了頭。她跟隨荀玄微不少時日了。雖然他看起也無用,他其實是個極少改變主意的人。荀玄微果然早已經安排好了她以後幾年的去處。一條條有條不紊地叮囑下來。他入京之後,阮朝汐不宜再住在主院,改入女子西苑。西苑會專撥出一個清淨院落給她獨用。白蟬會留下隨身服侍她。沈夫人留在雲間塢,掌西苑教養事務。新來的銀竹,沈夫人之女,同樣是可以信賴之人,負責她的飲食。南苑四名家臣,除了年紀最小的莫聞錚留下,其餘三人都會跟隨荀玄微去京城。霍清川身為家臣之首,會時時往返於豫州和京城兩地。如果有什麼不能寫諸紙上的事,當面告知霍清川也可。“東苑諸童子和你交好,算是幼小結下的情誼。你和他們走動無妨。”荀玄微耐心地叮囑她,“但你畢竟過年就十一了,過去東苑說話時記得帶白蟬同行。免得有人不懷好意,拿男女大防攻訐說事。”“每年臘月至新春時,京城有大半個月的空閒日子,我會回來豫州看望。若有什麼出京要辦的事務,路過豫州,我也可以順路過來探望。”“我不在的時候,好好進學,諸事聽沈夫人的安排。她是我傅母,為人忠心耿直,你可以信賴她。”“萬事莫要當面和我兄長衝突。有事告知沈夫人,告知白蟬,告知霍清川。”斑駁五彩的雲母片光暈裡,阮朝汐默默無言地聽著。啪嗒,一滴晶瑩的淚掉在襦裙綺羅上,又被飛快地抹去了。“怎麼哭了?”荀玄微詫異起身,鴉青色衣袂靠近身側,遞過一塊絲帕,示意她拂去眼角的淚滴。“我入京花費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少則三年,多至五年,局面應該便能安穩下來。那時如果你想入京,我叫霍清川接你過去遊玩。”他擦拭著她臉頰邊的淚滴,放緩了嗓音,“別哭了,阿般。離別乃是常事。中原局勢瞬息萬變,與其在雲間塢裡偏安一隅,等危險到來之際措手不及,無力迴天;倒不如花個三五年時間,拔除隱患,安穩局勢。”阮朝汐不吭聲,只死死盯著青磚地,眼淚一滴滴的落下,越流越兇。自從她入塢的頭一日,荀玄微便在主院裡長居。他有時忙碌,有時清閒,清閒時可以指導她習字,忙碌起,只遠遠地看到他的背影,也足以讓她安心。他如今突然要離開雲間塢,換一個陌生人坐鎮主院。在她眼裡,無異於地動山搖,巨大山脈挪移方位,成蔭巨木連根拔起,鳥獸驚奔,清溪斷流。阮朝汐知道荀玄微主意已定,她人小言輕,說什麼也無用,所以她請求了一次,被拒絕之後,便不再繼續說下去了。但她的心裡,早已激起了千重駭浪。阿孃在她身邊嚥下最後一口氣時的巨大的恐懼,屍身在漆黑夜裡漸漸僵硬冰冷的空落麻木,連屍首都被山匪奪走拋擲路邊的絕望,她原本已經遺忘了,但現在才發現,其實她什麼都沒有忘。被父母雙親遺棄世間的孤獨恐慌,再次鋪天蓋地而來。荀玄微口中“不會太久”的三五年,在她的眼裡,那是長達她整個人生一半的無比漫長的未知歲月。但在耳邊一聲聲的和緩安慰聲中,阮朝汐低著頭,指甲用力地掐著手心,忍著淚。終究什麼也沒有說。(第一卷·完)荀玄微並不意外。他斜倚著長案,慢悠悠地收攏卷軸,似乎被當面質問的情景早在他意料之中,早在阮朝汐開口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應答的準備。厚重書卷放回案上,發出一

聲悶響。“何謂對?何謂錯?”他凝視著金盃裡的美酒粼光,“愚公被北山阻路,他發動全族,誓願世世代代移山,直通豫南,到達漢水。此為一族一戶人力所能及之事?河曲智叟勸阻其莫為,這難道不是尋常人的明智做法?”“然而世間人眾口一詞,稱讚愚公堅韌,而貶低智叟淺薄。阿般說說看,若你是愚公族人,你可願意為了一句‘堅韌’,終其一生,日日夜夜地挖土平山?愚公堅韌,耗盡家族光陰年華。智叟淺薄,族人河曲賞月泛舟。孰對,孰錯?”阮朝汐從未從另一個角度思考過愚公移山的故事,她一時沒想通,閉著嘴不答。“阿般,你天性裡是有幾分執拗的。”荀玄微抬手給自己斟滿杯中酒,淺啜一口。“拗性不是壞事,世上許多事值得追根究底。但人之本性,逐甘畏苦。紅塵世間,本就苦多而甘少,何必逐苦呢。倘若某件事於你有百利而無一害,你追根究底之前,須得想清楚,你的拗性,是否會害了你自己,害了你身邊的人?”阮朝汐默不作聲地聽著。並未急於辯駁,人坐在原處未動,視線盯著地。荀玄微覺得她聽進去了,正想放緩語氣勸慰她幾句,阮朝汐卻突然開了口。“如果明知一切都是假的。身份是假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