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后娘娘的話,皇上傳您到上書房去呢。”
月光已經沒有方才那麼亮了,此時的殿內可謂是一片漆黑,來回話的侍女挑著個燈籠,躬身站立在門廊下。
夜已經很深了,可景華簪幾乎是睡意全無。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訝異之色,而是緩緩抬手撫了撫略顯凌亂的髮髻,隨後便站起身朝著殿外的方向走去。
“走吧。”
得了令,門廊下的幾位侍女一前一後將景華簪護在中間,侍女們的身後還跟了幾個侍衛。
一行白燈籠在霧靄靄的夜幕下朝著乾鑾殿的方向逶迤前行。
“停一下。”扎那撩起轎簾,眯著眼睛朝外看了又看,“皇叔,您瞧,那邊是何人?”
查干巴日從軟轎的另一邊挪到了扎那的身側,也朝轎外看去,只見一行白燈籠正緩緩地往乾鑾殿的臺階上行進,肉眼可見走得極慢。
“這龜速,不像是宮人出行,倒像是宮裡的貴人娘娘。”扎那自顧自說了一句,又轉而看向查干巴日,“可是皇叔,這半夜的,哪位娘娘會在這個時候到乾鑾殿去?”
查干巴日緩聲一笑,將轎簾放下,朝外吩咐道:“走吧。”隨後又坐回了原位。
春末夏初,轎內已有些許的悶熱。
查干巴日‘唰’的一下開了摺扇,看向扎那的眸光一閃,“興許,這便是你父皇這會兒傳召你我進宮的緣故。”
扎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百無聊賴的搖了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皇侄並不關心父皇今夜的傳召究竟是何事,皇侄只想為皇侄的母妃求個情,讓父皇解了母妃的禁足,皇叔——”扎那說著看向了查干巴日,“您說——父皇他會——”
查干巴日收了摺扇,將雙手搭在膝頭,冷笑一聲,“會不會解了你母妃的禁足是嗎?這樣的話,我勸你壓根就別往出說。”
“為何?”查干巴日的話讓扎那一下子洩了氣,面色也變得焦急起來,“母妃與阿蘇佔之事無憑無據,難道父皇僅憑著卜臣佑那個奴才的三言兩語就會這般——”
“王爺,三皇子,前邊就是上書房了。”
扎那的話還未說完,軟轎便落了地。
查干巴日起身往轎外走,“先進去吧,你母妃之事,你自己斟酌,可此事遠比你想象得要複雜的多,你自己看著辦,我的建議是今夜不要提此事。”
扎那怔愣片刻,也下了轎往上書房裡頭走去。
“你有什麼話要對朕說?”
景華簪跪在案前,也不知是上書房的燈燭點的有些多,還是連日的驚慌勞頓,她的眼睛竟有些許的生疼。
她怎麼都沒能想到,自己竟然又活著回到了這活人冢裡。
“為何——”景華簪薄唇輕啟,嗓音卻恬淡中帶著些許的清冷,“你為何不將我就地斬殺?還要讓你的兒子親自押送我回到這宮中?”
景華簪說罷,抬眸看向了坐在案桌後的人。
眸光觸及到那張臉的那一刻,景華簪的心裡泛起一股強烈的噁心感。
都快三個月過去了,這個殺了她父皇母后的男人仍舊居高臨下的坐在她的面前。
而她——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時間,景華簪已經分不清,心裡泛起的那股噁心感究竟是對眼前這個人的憎惡還是對她自己無能的屈辱。
“殺了你?”耶律敦巴日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將身子往後一仰,整個人靠在了那闊大的椅背上。
“怎麼?你就這麼想死?”
殿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卜臣佑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切。
他不由得緊張的朝景華簪看去,卻未窺見對方身上有絲毫的慌亂。
景華簪當然是絲毫不慌的,在她的心裡,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自城破夜奔那日起,直至今日,這些活著的日子都是她從老天爺那裡偷來的。
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若不是家國大事一直牽扯著她的心,或許,她早已在一個不知名的深夜自裁了。
景華簪冷笑一聲,“現在,我的生死難道是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嗎?”
“誰在裡面?”扎那和查干巴日站在上書房的門廊前,接受著內侍的搜身。
內侍仔仔細細的搜了一遍,轉過頭朝不遠處緊閉的那道門看了一眼,這才轉過頭小聲道:“回三皇子的話,皇后娘娘和皇上在裡頭說話呢,還有卜公公。”
此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