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華簪被押回宮裡的時候,已經是夜半子時了。
“皇后娘娘,您多少吃點兒東西吧——”
清冷的月色透過窗欞穿堂入戶,如一汪清水灑在大殿之上。
春末夏初的夜,本該是靜謐平和,可在景華簪的心裡,卻是那般的清冷。
如同上年大雪天的那場城破夜奔。
悽苦無比。
她沒有讓人點燈,偌大的殿內除了那一汪月光,什麼都沒有。
侍女輕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似乎是怕嚇著誰似的,聲調不高不低。
景華簪端坐在九龍柱下一把孤零零的檀椅上,正好聽的清那道聲音。
她略微將搭在椅扶上的兩條胳膊往裡收了些許,緩緩抬起頭,看向距自己一丈外那幾道瘦削的剪影。
“皇后娘娘——皇上念著您舟車勞頓深夜回宮,特意讓御膳房的奴才們給您做了這麼些——”
“不必了,我什麼都不吃。”侍女的話還未說完,景華簪就毫不客氣地將其打斷了。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到卜臣佑跟前去覆命,到時候,煩請你們讓卜臣佑給皇上帶個話兒,就說——”說到這裡,景華簪有片刻的停頓。
躬身站在門廊前的幾個侍女聽得主子的說話聲陡然間沒了,不由得都將頭往起抬了抬。
皇后一天的水米未進舟車勞頓,若是就這麼暈在她們的眼跟前,那便是無人敢到皇帝的跟前去交差的。
因此,一聽到景華簪有了停頓,幾個侍女的心紛紛揪了一下。
直到景華簪復又開了口,幾個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她們不知道的是,就在這一霎那間,眼前這位皇后的心思已經發生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轉變。
“煩請你們奏稟皇上。”景華簪下巴微微揚了揚,那雙好看的眸子在隱隱約約的月色下顯得既朦朧又疲憊,“就說我有事要說與他。”
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聲線已沒有了剛開始的羸弱之勢。
取而代之的是再明顯不過的鏗鏘堅韌。
這一幕,深深的印刻在了侍女阿古利的心裡。
以至於她到皇帝跟前稟奏景華簪的那一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訝異之色怎麼都掩飾不下去。
“看來——皇后的狀態很好?”耶律敦巴日站在案桌前,沒有抬頭,將案上的摺子隨意翻騰著。
“回皇上的話,皇后娘娘不讓奴婢們點燈,因此,奴婢未能瞧見皇后娘娘的面色——”
話落,案桌後半晌都沒有了音。
見狀,卜臣佑轉頭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侍女,聲線平緩道:“皇上是問你皇后娘娘用過宵夜了沒有?”
侍女這才反應過來,忙又道:“回皇上的話,皇后娘娘——水米未進——”
‘啪嗒’一聲,一本摺子被輕輕的擲回了桌案上。
耶律敦巴日這才抬起了頭,負手站立,閉上了眼睛,溫聲悠悠道:“景帝若是知道他大景唯一的公主這般想盡法子救景朝,該是何等的欣慰啊!”
耶律敦巴日這一句,簡直可以說的上是語出驚人,將殿內眾人都著實驚了一下。
當然,卜臣佑也不例外。
在皇帝的身邊伺候這麼多年,皇帝會說什麼樣的話不會說什麼樣的話,會在什麼場景下說真話,什麼樣的場景下說假話,這一切,卜臣佑都瞭如指掌。
這會兒殿內只有三個人,皇帝,侍女,還有他。
這種情況下,皇帝很是用不著逢場作戲。
因此,他很是篤定,方才皇帝的那一句話,完全是出於一個君父對兒臣的憐惜之情。
這便是很好的機會了。
“皇上您宅心仁厚,皇后娘娘若是知道您如此的體恤她的心情,定是對您感激不盡的。”卜臣佑上前給皇帝添了一盞茶,他一面斟茶一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耶律敦巴日的神色。
見後者沒有明顯的反應,甚至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卜臣佑的心裡當下有了定海神針。
終於還是等來了一個好機會。
眼下闊闊真已經由於自己昨兒夜裡將她與阿蘇佔之事抖落了出來而被禁足在她的宮中,這正是個遊說皇帝見景華簪的好機會。
再也不怕有人憑空出來插一槓子了。
“皇上,奴才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卜臣佑躬著身子朝耶律敦巴如恭敬道。
“講!”
耶律敦巴日毫不猶豫的回應給卜臣佑的心底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