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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心散了

徐冰雅的聲音和她臉上的表情一樣,也是冷冰冰的。

她坐在椅子上頭也不抬,用沒有溫度的語調,給我羅列了一串數字,算是交了差。

“廠裡固定資產原值321.35萬元,現值115萬元,去年的工業產值是158萬元,同比下降了21%,虧損額49.66萬元,比上年度的虧損增加了13萬元。

財務帳面上,今天的現金餘額是227.35元,庫存材料5962元,應付款合計122.33萬元,其中應付職工工資和福利費共計.58元,……”

聽著這些數字,我的心和徐冰雅的語氣一樣,也是拔涼拔涼的。

上任之前,我知道修造廠是個爛攤子,日子過得很艱難,只是沒想到已經爛到了這個程度,根本就是資不抵債,早就該破產歇業。

唉,自己還是太年輕,太容易衝動了,上了楊樹林那個老狐狸的當。

開弓沒有回頭箭。

事已至此,後悔沒有意義,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幹!

除了咬著牙,硬著頭皮往前衝,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楊樹林最後那幾句話有道理,膽子大,敢冒險,是年輕人應該有的特質。

多年的機關工作,雖然磨去了我身上的稜角,讓我變得內斂,藏起了鋒芒,但不會改變我還是個年輕人這個事實。

在我林子龍的個人字典裡,沒有退卻和認輸這樣的字眼。

我深深吸了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對孫建成說,你陪我去車間轉轉吧!

老孫叫技術員申小濤陪同,申小濤又喊徐冰雅一起去。

申小濤說,廠裡是幹部身份的只有老孫和你我三人,咱們一塊兒去,給新廠長助威。

徐冰雅不給申小濤面子,冷冰冰地說:“要去你去,我不會給給領導抬轎子!”

申小濤吐了吐舌頭沒敢回嘴,跟在我和老孫的屁股後面離開了辦公室。

廠區的面積委實不小,三個車間的廠房佔了不到一半,剩下的是遍佈枯枝殘葉和工業垃圾的空地。

雖然已經停產了一個多月,但職工的出勤率比正常生產的時候還要高。

孫建成介紹說,車間實行的是計件工資,工人的收入是按照完成的工作量計發的。沒有生產任務的時候,廠裡會給正常出勤的職工發放每天兩塊錢的生活費。

在當時,兩塊錢不是個小數字,省著點花,是三口之家一天的伙食費。

不幹活還能領錢,這樣的便宜不佔是王八蛋。

這種做法我能理解。畢竟修造廠是全民所有制性質,資產是國家的,盈虧也都由國家兜著底。

只要廠子沒有關門,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吊著,公有制的優越性必須得到體現。

至於這個生活費能不能領到,什麼時候才能領到手,大家並不擔心。他們相信,只要榆樹坪礦還在,古城礦務局還在,這個錢遲早會發到自己手裡。

三個車間的情況大同小異,工友們圍著用汽油桶改制的大煤爐,男的吹牛侃大山,打撲克下象棋,女工們幾乎在忙著相同的事,在扯八卦的同時織毛活,或者說是在織毛活的同時扯八卦。

大家根本沒把我們三個人的到來當回事,很多人只是抬頭瞥上一眼,然後迅速夠開目光,繼續忙活之前的事。

車間主任的態度也沒好到哪裡去,在孫建成的介紹下,他們只是敷衍地和我握了握手,連句歡迎的客套話都不肯說。

很明顯,不光是厂部的管理人員,也包括車間的領導和工人師傅們在內,對我這個新廠長很不屑。

他們不相信我這個眉清目秀,連毛都沒有長全的小夥子,能有把修造廠拽出泥潭的本事。

一圈轉下來,我感觸最深的有兩點。

一是修造廠的人心散了,似乎每個人對廠裡的前景都失去了信心,大家都在無奈地混吃等死。

二是廠裡的環境太糟糕了,垃圾遍地,燃燒過的爐渣隨意堆積,車間裡蛛網密佈,裝置上滿是油垢,明顯有很長時間沒做過保養……

惡劣到讓人無法容忍的廠區環境,是人心渙散最直接的表現。

人心散了,對一個企業而言,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暗暗對自己說,不管用啥手段,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大家看到希望,讓大家產生我們的廠子還沒死、還有救的想法。

有了盼頭,工人們才能有心勁,有幹勁,修造廠也才能有希望,有未來。

半個小時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