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範老大進院子的時候咳嗽了一聲,算是給屋子裡的人打了個招呼。這個曾經老實巴交的莊稼人,在特定的這樣一個時間段裡,成了范家川的負責人之一。他一時半會還沒有適應過來這個角色,但已經真切感覺到這個角色帶給自己的榮耀。
#12288;#12288;現在范家川的人見了他,都是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範隊長,尤其對於他在解放前就加入共產黨這件事情,更是體現了他的高瞻遠矚。當他進入了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態之中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這個兄弟範老四可能會成為自己的一個拖累。
#12288;#12288;現在,他已經站在範志信的院子裡。他不知道自己將怎麼處理這件事情。但無論如何,必須保住範老四這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至於馬玉秀和程盛泉,那是無論如何和範老四是不能比的。
#12288;#12288;範老四和範志信兩口子從那聲咳嗽中聽到進來的人是誰。範志信馬上迎了出來,說是大哥呀,快進屋。
#12288;#12288;範老四站在地上,叫了一聲哥,也沒了下文。範老大坐在炕沿上,看了看屋子裡的人,點了一鍋煙。吸了一口,才開了腔。
#12288;#12288;“你從人家肚子上踢了一腳,給踢掉了,那麼多人看著呢,你說咋辦。”範老大問。
#12288;#12288;“那也是氣頭上踢的,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咋知道她還懷著個娃麼。”範老四用手撓著頭。
#12288;#12288;“是這,”範老大把煙鍋在鞋幫子上磕了幾下,斟酌著措辭:“你讓志信把你陪上,要不你看誰合適,上門給下個話,把這事給了結了,不然後面就不好收場了。我也聽人說了,你把咱們那麼大的侄兒娃,當那麼多人的面,一個嘴巴子就給扇上了,你也下得去手。他爹還是你三哥呢麼,不疼娃還想一下你三哥,咱都是一個爹媽身上下來的兄弟。”範老大動了感情,“你大嫂回去哭得傷心,把咱們范家幾輩子都給罵上了,玉秀這輩子說不定就再也懷不上了,你把孽是往祖墳上做呢!”範老大說完,就出了門。範志信跟在後面送著,一直說他回頭給範老四再說說,一定把這事處理好。
#12288;#12288;肖子銘來到了馬玉秀家裡,改蓮也來了,抱著水寒。馬玉秀看到改蓮一個勁地哭,改蓮也心酸地陪著掉眼淚。馬玉秀拉著水寒的手說,我還想著給他也生一個這樣的娃哩,讓這驢日的給我一腳踢掉了。這輩子要是懷不了,我活著還有啥意思,都不知道我上輩子做了啥虧心事,把盛泉給害成了這樣!
#12288;#12288;肖子銘和程盛泉兩個在地上蹲著。兩個男人都點著一鍋煙,也沒有什麼話。肖子銘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只能這麼陪著蹲一會。程盛泉低聲說了一句:“那年把那狗日的咋沒給埋了,埋了他也不害人了。”肖子銘沒有接話。兩個男人,兩個女人,就在這個籠罩著悲傷氣氛的屋子裡沉默著,只有馬玉秀似有似無的啜泣聲間或響著。
#12288;#12288;院子裡又響起腳步聲,兩個男人都站了起來。這個飯罷時間,來的都是安慰馬玉秀的,他們這個院子平時裡來的人是極少的。
#12288;#12288;進來的是范家兄弟,範老四和範志信。馬玉秀一看到範老四,立馬從炕上爬了起來,指著範老四大罵著:“範老四你滾出去,你個畜生!”範老四沒有吭聲,範志信說:“嫂子你也別生氣,六哥是來道歉的,都是一個范家門裡的,有什麼事都好說。”
#12288;#12288;程盛泉說,這事有什麼好說的?範老四你處處與我過不去,今天我大嫂出殯,你跑來鬧上一場。你把侄子打了,嫂子踢得流了。你現在假惺惺地跑來道歉,起得個啥作用?
#12288;#12288;範老四說現在事情都這樣了,那你說怎麼辦?馬玉秀咬牙切齒地說:“我這輩子要再沒有個一男半女,你範老四給我當兒子,給我們兩口子養老送終!”
#12288;#12288;範老四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範志信在邊上拉著,生怕他把事情弄得更僵。馬玉秀指著門口說,你給我滾出去,看不到你這個畜生我心裡還好點。程盛泉過來說你走吧,別在這裡讓我們難受。
#12288;#12288;範老四正準備走呢,炕角落坐著的新歲喊著:“爹,我要吃饃,餓了。”
#12288;#12288;範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