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世介面前展開,文明世界的公眾到底如何看待?戰爭雖然發生在日清兩國之間,而如果要問其根源,實在是努力於文明開化之進步的一方,與妨礙其進步的一方的戰爭,而絕不是兩國之爭。本來日本國人對###人並無私怨,沒有敵意,而欲作為世界上一國民在人類社會中進行普通的交往。但是,他們卻冥頑不靈,不懂普通的道理,見到文明開化的進步不但不心悅誠服,反而妨礙進步,竟敢無法無天,對我表示反抗之意,所以不得已才發生了此戰。也就是說,在日本的眼中,沒有###人也沒有###國,只以世界文明的進步為目的,凡是妨礙和反對這一目的的都要打倒。所以這不是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事,可以看作一種宗教〔信仰〕之爭……幾千清兵無論如何都是無辜的人民,殺了他們是有點可憐,但他們不幸生在清國那樣的腐敗政府之下,對其悲慘命運也應有所覺悟。倘若###人鑑於此次失敗,領悟到文明的力量多麼可畏,從而將四百餘州的腐雲敗霧盪滌一空,而迎來文明日新的曙光,付出一些代價也值,而且應當向文明的引導者日本國三叩九拜,感謝其恩。我希望###人早早覺悟,痛改前非。(《福澤諭吉全集》第14卷第491~49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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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近代化的設計師福澤(5)
在福澤諭吉的邏輯中,他的所謂“文明”——實為弱肉強食的法則——具有絕對的價值,“文明”是衡量一切的標準,而日本是“文明”的代表,不服從日本就是不服從“文明”,因此日本發動的戰爭是“文明”的戰爭,而“文明”的戰爭是絕對正確的和必要的。他在不久之後寫的一篇題為《直衝北京可也》(1894年8月)一文中再次重彈“文明”老調:
蓋此次開戰,是日本促朝鮮朝文明的方向改革,並讓它自身真正自立。但那###人卻反對文明的主義,試圖施以種種的妨害,終於以兵力表示對我的抗拒。與其由他們首開戰端,不如我們斷然宣戰。###人千百年來在周公孔子的夢中沉睡不醒,自尊自大,蔑視他人,以堂堂中華聖人國自誇,只有讓它看到自身的無知矇昧,事事才不致礙手礙腳;若對自身矇昧無知毫無認識,那就要將自家的臭氣傳到鄰國,反對改革,以至妨礙文明開化的事業,此罪重不可恕。倘若對其任意胡為坐視不管,任憑它以無知矇昧之力壓制文明革新運動,那就會使它越發傲慢,不知最終會做出何等事情來。也就是說,今天的戰爭雖是日清兩國之爭,實際上卻是文明與野蠻、光明與黑暗之戰,其勝敗如何關係到文明革新的命運。應該意識到我國是東亞先進文明的代表,非國與國之戰,而是為著世界文明而戰。給它頂門一針,乃至當頭棒喝,啟蒙昧國家之蒙,促其真正悔悟,甘心俯首於文明的腳下,以求上進,此為要緊。(《福澤諭吉全集》第14卷第500頁)
根據這樣的邏輯,福澤諭吉並不滿足於在黃海上與中國海軍的戰鬥,他再次提出日本軍隊僅僅在海上打敗中國還遠遠不夠,還難以使中國“幡然悔悟”,日本軍隊還要“直衝北京”——
要以文明之勢力席捲四百餘州,讓四億人民沐浴革新的陽光雨露,就必須做出決斷,直衝首都北京,扼其咽喉,一不做二不休,使其俯伏於文明之師面前。此非好戰,乃是世界文明大勢賦予日本的天職,是不得不為之也。日本的太陽旗儘早在北京城迎著晨風飄揚,四百餘州的全圖盡在文明的陽光普照之下,此等快事,我輩翹首以盼。(《福澤諭吉全集》第14卷第501頁)
接著,1894年8月11日,福澤又發表《趕快攻略滿洲三省》,提出“趕快攻略滿洲三省”,作為佔領北京的前奏,又在8月16日發表《曠日持久會上###人的當》一文,認為日本和中國打仗不可曠日持久,“一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勇斷,直衝其大本營,蹂躪(“蹂躪”一詞是福澤在原文中直接使用的漢字詞彙——引者注)四百餘州,加快其亡國的機會。此外別無選擇”。
福澤諭吉就是這樣,一邊口口聲聲“文明”,一邊煽動日本政府和軍隊將侵略戰爭推上中國大陸,儘快蹂躪和吞併整個中國,將日本國旗插在中國上空。這就是福澤諭吉所提倡的傳播“文明”的途徑和手段,也清楚地表明瞭他所謂的“文明”究竟是何種東西。正如現代日本學者竹內好在《日本的亞細亞主義》(1963)一文中所指出的:福澤諭吉所信奉的文明“並不是當時所流行的歐化,當然也不是鹿鳴館中舉辦的化裝舞會。對他而言,文明就是冷酷無情地擴張自己,如果否定這一點那就在國際競爭中生存不下去”。換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