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飛絮,新燕琢泥。
大胤國的上巳節,曲水流觴、春歌宴飲是一貫的習俗。
曲江河畔,彩帷遍地,為大胤風雅之地。年老的長者,儒雅的文士,甚至及笄的女子都喜歡來此欣賞曲水流觴的盛況。
每隔三年,春闈會試之後,入甲的舉子都會臨水設宴,以文命題,以詩會友。
因著陸三爺的關係,任知宜三人得以坐到望江樓的一處高臺雅座,推開窗欞,即可將曲水宴飲盡收眼底。
望江樓下,江畔有一流杯池,長三丈,寬一尋,內有曲水、石階,眾人列坐其中,一觴一詠,暢敘幽情。
任知宜側立於窗前,細細打量了一會兒,指著坐於上首的文士問道:“那人是誰……寬袍、廣袖,面帶微髯!”
“好像是今科主考官範昉範大人!”霍思修有點緊張,“啊!連範大人都來了啊!”
“你怕了?”任七秀眉一挑,額間梅花花鈿輕動,現出美人薄笑的樣子。
“不,不!”霍思修慌忙擺手道:“只是有些緊張!”
寶珠端著一大碗薺菜煮木須進來了,雙手揉搓著手心,興奮道:“快,小姐!祓禊除惡,集福祛病,先吃了再說。”
“多,多謝寶珠姑娘!”
自從上次在賭坊見到寶珠一敵十四之後,霍思修再與她說話,總是帶著幾分景仰。
寶珠也不理會,塞了滿嘴的食物,咕咕囔囔道:“霍書生,你別都吃光了,記得給小姐留一個啊……”
“失禮,失禮……”,霍思修面上一紅,吶吶應道。
絮絮嘈聲,窗外陣陣驚呼起。
眾人讓路,兩位灰色錦衣男子闊步而來。
走在前面的人身高八尺,寬肩闊腰,雙臂壯力,走起路來若流星踏步,頗具武人風範。
不像書生,倒像個將軍。
任知宜心中暗奇,正在猜測此人是誰,突然瞥見他身後那個不苟言笑的年輕男子。
臉龐方正,一雙劍眉,炯炯星目,神情很是肅穆。
觀這形貌,似乎是……那位安州才子劉泰。
那麼走在他前面的這位,難道是?
她心中暗暗一驚,聽說安州王視他為親子,事事為他鋪路,難道此人竟是安州王何盧?
不遠處的帷幔之內,另有二人看到此人,也相視一驚。
大胤有令,王侯非詔不得入京!
蘇葉尷尬地望著衛樞,磕磕絆絆道:“其實……安州王是被陛下詔來京城的。”
來人,確實是安州王何盧。
“皇后娘娘有意與安州王結親……”
蘇葉說完,眼觀鼻,鼻觀口,不敢去看衛樞的臉色。這件事連他都知道,卻獨獨瞞著衛樞,這自然是鄭皇后的意思。
衛樞果然面色驟沉,眉頭擰了又擰。
安州王何盧原本是一名軍中校尉,因為在嘉以之亂平定叛亂有功,一路扶搖而上,被封驃騎大將軍。
叛亂平息後,何盧急流勇退,主動上交兵符,領了安州王的虛銜,退守偏遠的安州,成為大胤唯一一個異姓王。
雖說軍權已收,但是卻可在規制範圍內屯田養兵,這些年安州在何盧管轄下日漸富庶,不容小覷。
衛樞心中不豫,移開視線。
卻見不遠處望江樓的窗帷被清風掠起一角,女子的容顏一閃而過。
曦和昭昭,白色絲帶飄於髮間,若流風迴雪,額間花鈿色勝丹朱,乍望之下猶如點映在遠山青黛的一抹紅。
“這位任姑娘果然來了!”蘇葉也看到她的身影,驚歎道。
“不過……”,蘇葉面帶憂色,“誰也沒料到安州王會不請自來,她可千萬不要一意孤行,將情勢搞得一發不可收拾!”
流杯池上,安州王與範昉互揖見禮,從容地坐於上首左座,範昉居右。
參加此次集會的多為文人士子,眼見何盧大大咧咧地坐下,舉止粗鄙,大多人心中禁不住鄙夷,笑他一個莽漢出身的武將,卻學人行風雅之事。
何盧手執酒杯,袍袖一揮,“今次本王是陪義子劉泰前來,你們文人弄墨的事情,本王不懂,自然也不會多言。”
任知宜聽到他的話,露出幾分微妙的神情,“霍書生,你與劉泰,誰的才學更高?”
稱呼從霍舉子到霍書生,霍思修感覺自己在這主僕倆面前的地位越來越低。他面露難色,“若傳言不虛,當是不相伯仲。”
“那你一會兒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