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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活著

天亮之後,任知宜和寶珠來到珍瓏閣。

這裡是兆京城最大的首飾坊,架上琳琅滿目,流光溢彩。

其中,一套八福掐絲紅玉頭面顯得格外惹眼,頂簪和髮箍上各嵌兩枚紅玉髓珠,色潤澤美,晶瑩剔透;花鈿和掩鬢以金質累絲捻就,極為精巧。

任知宜很是滿意,笑問道:“店家,這套頭面賣多少銀子?”

“姑娘好眼光!”店家笑道:“這頭面共計八副首飾,金質累絲而成,尤其是這四枚紅玉髓珠,絕對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他話鋒一轉,“所以,價錢不低,這一整套要一千八百兩。”

寶珠咋舌,“這麼貴!”

任知宜笑得溫柔,“貴是貴了些,不過的確是好東西。咱們送給窈娘給她當嫁妝。日後她出嫁時,戴上這套頭面,定然光彩奪目,明豔至極。”

“可是,咱們的銀子……”

“無妨!銀子再賺就是了!”任知宜眉眼帶笑:“算算日子,我爹的案子應該有眉目了,殿下允我過兩日先回靈州。此後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窈娘,我們總要備件像樣的禮物。”

付了銀子,主僕倆歡歡喜喜地去到凌香閣。

一大群人簇擁在凌香閣外,指手畫腳地議論著什麼。

撥開人群,任知宜看到三具蒙著白布的屍體,被人抬了出來。

她如墜冰窖。

其中一張白布下,露出一截腳踝,步步生蓮的鍊墜兒隨著擔架的擺動,一搖一搖地晃著。

那是窈娘常戴的腳鏈。

任知宜擠上前去想要看看,旁邊的路人伸手阻攔,“別看了!聽說被砍得血肉模糊,死狀慘著呢!”

她不理會,徑直揭開那張白布,露出窈娘美麗的面龐,只是沒了生機,毫無血色。

霜色的褙子被血染成了石榴色,胸前的衣服被利刃劃破,皮肉翻裂,血已乾涸,順著長裙的緝線凝結成一道道血塊。

任知宜跪在窈娘身旁,望著她身上的道道刀痕,足有十三刀,幾乎刀刀見骨。

她抬頭望向站在一旁的北衙衛郎將龐大海,聲音冷如寒冰,“行兇的是不是於家的人?”

除了於家,她想不出還有誰與窈娘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北衙衛之前只管宮禁,龐大海也甚少見到此等慘烈的場景,長嘆道:“不是。行兇之人已被抓住,是個有失心瘋的男子。”

任知宜一怔,朝著不遠處望去。

一個年約四十,身著褐衣的男子被兵衛按壓在地,兀自掙扎著大喊大叫。

“這人是個屠戶,早年因為妻子與旁人通姦跑了,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瘋,這幾年正常了些,沒想到今日在凌香閣突然狂性大發,拿刀砍人,這三個姑娘躲避不及,都死在他刀下了。”

任知宜深深地閉上眼睛。

下一瞬,她突然站起身來,走到那屠戶面前。

“為什麼要殺她們?是不是受於家指使?”

那屠戶梗著脖子,笑得癲狂,“什麼於家?她們都是些賤女人!一看到男人,就搔首弄姿地笑。”

“若不是有你們這些來凌香閣取樂的男人,她們何必在這裡笑!”任知宜繃著唇,雙眸泛紅。

那屠戶繼續高聲罵道:“那不正好!又卑又賤,我砍死她們,倒是讓她們解脫了!”

任知宜右手一揚,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小姐!女史!”寶珠和龐大海同時驚呼道。

“窈娘父母雙亡,不到八歲便被族伯賣掉。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知心的姐妹,卻又為救她身死,她早就可以離開京城,卻甘願為天下弱女子求一個公道,選擇留下來。”

“只差一步!”任知宜秀目泛紅,“只差一步!窈娘就可以過上她想過的生活,卻毀在你的手裡。”

任知宜揚起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你自己生活不如意,心中憤懣,便將滿腔怨氣發洩在這些弱女子身上,卻沒想過她們活在這世上,比你活得要艱難百倍。她們沒有怨天尤人,只是想努力地活著,你卻連她們這點兒微末的期望都要奪走。”

任知宜心中大慟,右手顫得厲害,不想再看他一眼。

她拿了一方潔淨的帕子,小心地將窈娘面上的血跡擦拭乾淨,露出白皙的面板和光潔的額頭。

留給世人的最後一面,至少讓大家記得,窈娘是個嬌美的女子。

——

房內,壁上掛著銅鏡,旁邊是紅漆梨木妝臺和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