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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臨近

殘燭曳曳,燈影幢幢。

昏黃的光照在宣紙上,任知宜凝神執筆,一字一句,默下《弊宿經》。

她下筆極慢,一筆一劃運得極重,夜空中流動著靜謐而沉鬱的氣息。

幼年時,她天性散漫,不喜歡束縛的禮教大義,喜歡天高地闊,肆意昂揚。父親為了約束她的性子,便教她習字。

父親教她的第一日便說過,書法一道,習的不是字,而是心,沉靜於純粹的字結之中,方能靜心悟道。

《弊宿經》說世人自有來生,因果業報迴圈,她卻一直認為,這一世的債與仇就該在這一世了結。

火苗在宣紙上竄起,她將默好的經文一張一張點燃,置於火盆之中,迸出的火花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

鬱氣難舒,任知宜出來走走。

出了宅門,遠遠望去,簷下立著一人,靜靜地望著前方的衙署發呆。

藉著月色辨認,似乎是雲娘。

“知宜!”

任知宜聞聲回頭,一輛馬車停在宅子東南處。

夜風掀起憲幔一角,露出衛樞如玉的下頜。

她矮身鑽進馬車。

車廂內僅衛樞一人,軟墊相接,兩人不得不坐得很近。

沉默的氣息在靜閉的空間裡流動。

衛樞遞給她一方帕子,“你臉頰落了點灰。”

白色的絹帕透著青松之香,任知宜輕輕擦掉灰跡,將絹帕疊好,收了起來,“待臣洗乾淨,再還給殿下。”

“今日在長公主府,孤是有事要與駙馬商議。”衛樞緩緩道。

任知宜微怔。

衛樞這語氣……莫不是在向她解釋?

有些事情,她並非不懂。

既然要做東宮幕僚,當事事以東宮為先,可是,她過不去窈娘這一關。

除了夙夜默經,為窈娘祈福,她什麼都不能做,這讓她內心無法安定。

任知宜垂眸道:“殿下做事,無須告知於臣。”

此言一出,她突然感覺周遭的氣息瞬間冷凝下來,猶如三尺冰凍,壓抑得令人膽寒。

她抬眼望向衛樞,眉眼疏淡,面容和煦,依舊是光風霽月的君子之貌。

彷彿剛才車廂中的一瞬間,是她的錯覺。

“走吧!”衛樞輕聲道。

車外的暗衛聞聲,駕起馬車。

疾行片刻,馬車來到一處宅邸。

宅院內不見燈火,荒草叢生,像是荒廢了許久,行至內院,有四個黑衣男子守在門前。

見到衛樞,四人抵劍單膝跪地:“殿下。”

推門而入,一個滿身傷痕的男子靠坐於牆角處,望見衛樞和任知宜進來,掙扎著坐了起來。

這人竟然是年敬之。

年敬之扶著傷腿,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施施呢?她怎麼樣了?”

衛樞輕聲道:“死了!”

年敬之如遭雷擊,面色慘白地跌在地上。

“殿下不是答應我,會救她嗎?”

衛樞靜靜地看了他一眼,“你說得太晚了!”

年敬之捂著臉痛苦地哭出來,單薄的肩膀一下下地抽動著。

衛樞和任知宜離開,留他一人在房內冷靜一下。

“殿下將年敬之困在此處,為何不告訴臣?”

衛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是說,孤做事,無須告知於你?”

任知宜一怔,面露窘態。

太子一向待人疏離,竟沒料到會為了這等小事與她斤斤較計。

“臣剛才失禮僭越!請殿下恕罪。”

衛樞摩挲著拇指上的玉環,和言道:“孤說過,你是孤最信任的幕僚,孤不希望你和孤之間,因為任何事情,而生出芥蒂。”

“臣不敢。”

二人沿內院的草徑前行,路過一拱形小橋,橋下之水已乾涸,俱是枯葉荒草。

任知宜猜測這個院子之前應該也是個官宦之家的府邸,卻不知怎地蕭條至此。

院中的石碑斷了半截,留下的字跡依稀可辨,是個“蘇”字。

衛樞緩緩道:“這是駙馬的舊宅。”

長公主的駙馬蘇淇曾經是宰輔之子,全家在嘉以之亂中滿門被滅,他看破塵俗,不再參與政事,一心只是禮佛。

“是駙馬藏起了年敬之?”

“之前你在貢士院遇到的黑影,就是年敬之。林四當夜未追上他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