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只要赤南歌說一句需要他,或者給他一個需要的眼神,他便會義無反顧站在她一邊,為她掃平一切障礙。
可驕傲如赤南歌,從不向任何人低頭,也從不向認識人認錯。
她仍是我行我素,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即便是鬼境亂成了一鍋粥,她還是抽空跑了出去,回來時身受重傷。
他一早便知道了她與小道士的事,卻隱忍不發故作不知。
只希望她經歷過此事之後能夠翻然悔悟,希望她能信任他,能夠想清楚他才是最值得她依賴的那個人。
可至始至終,她的眼裡都沒他,甚至還提防著他。
赤淆終於死了心,而後便有了奪權,逼婚之事。
而她,寧死不從,想盡辦法逃離了鬼境,他滿天下的尋她,卻始終沒能尋到。
人間幾百年過去了,她才終於出現在他眼前。
卻是形貌大變,修為盡失,性子也變得寡淡起來。
對他無憎、無怨,卻也無情。
她在回憶,赤淆也在回憶,喜悅很濃,悲傷更濃。
“我不會再逼你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你不離開。”
不逼她嫁給她,想要王位便給她,只要她留在他身邊,這是他能許下並做到的最大承諾。
而這個承諾的有效前提是她不會離開,所需要的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才行。
南靈歌苦笑了一聲,悶悶的聲音由指縫中溢位:“若我想去鬼獄呢?”
赤淆斷然道:“不行!”
南靈歌的小臉埋在兩手之中鬱郁道:“我就知道你說話不會算話。”
“難不成你想送死我也讓你去?鬼獄是什麼地方,以你現在的修為,去了就是白白送死!”
赤淆振振有詞,並沒有誇大。
鬼獄確實是個極兇險的地方,而且還是別人沒辦法陪伴進入的地方。
只有王體才能進入其中。
赤淆雖是鬼王,卻不是王體,所以便不能陪她進去。
就是當初她最鼎盛的時候鬼王都沒同意她去,現在她基本上就是個廢物,他自然是不會同意。
鬼獄,就在鬼境極西處。
鬼獄,指的可不是關鬼的監獄,而是由怨氣凝成無底洞。
鬼境靠收集嬰兒或幼童的殘魂培養後代。
每一個都需百條殘魂相互廝殺吞噬才得新生。
原本殘魂的怨念就在,夭折的嬰孩無法投胎,僅僅一隻的怨氣便是十分驚人。
這些殘魂被埋在地底爐中相斥廝殺,最後出來的只有一個,卻不代表沒有殘念遺留。
開封之時,殘念便也隨之湧出。
絲絲縷縷的殘念滲入地下,聚少成多,慢慢成了一塊極為兇戾之地。
南靈歌早料到赤淆不會讓她去鬼獄,也料到了他會將她盯的很緊。
不過沒關係,他總不能盯她一輩子。
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赤南歌變成南靈歌,其間經歷了太多,大變的不只是形貌,還有心境。
所以她要保留如今的形貌和南靈歌這個名字,讓自己牢牢記著曾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她學會了隱忍,比從前堅強,少了輕狂自負,多了些沉穩淡然。
死生一場揭去了自私狂妄的遮眼布,讓她的眼界和心境都變得通透許多。
她變了,赤淆看似未執拗和霸道更勝從前,眼底的滄桑和悲傷卻是騙不了人的。
“我到底作了多少孽啊……”
南靈歌捂著臉在心下哀嘆。
“你也知道自己丑的見不得人麼?”
赤淆忽的懶洋洋道:“身體毀了便想法再煉一具,莫要頂著這具蠢傻的身子,看了就讓人惱火。”
她沒有與他大吵大鬧一定要去鬼境,赤淆心下又是歡喜又是悵然。
從見了她之後,他便一直處於五味雜陳的狀態之中。
南靈歌緩緩抬起頭:“我的魂魄是靠這塊山精石養好的,已是密不可分,我這輩子都只能頂著這具蠢傻的身子度日了,不信你便來抽我的魂魄試試。”
赤淆狐疑的看了她片刻,一指點在了她眉心。
下一瞬,南靈歌的臉便扭曲起來,死死咬著下唇,好似極為痛苦似的。
赤淆立刻便收回手指,面色黯然的垂眸不語。
南靈歌伸手在眉心輕輕揉著,換了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