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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驚嚇

討論政事,但從五歲的女孩口中問出這樣的問題,怎麼都有些出乎意料。

略作思忖,他回道:“大魏建朝至今一百八十一八年,南安王是陳王的後人,陳王名諱曹植,景帝收復江東後,封陳王之孫為南安王,封地為六安。”

言畢,他一臉嚴肅的看著陸萸,不想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他沒有直接計算陳群提出九品中正制有多少年,是想看看才五歲的陸萸對歷史到底有多少認知。

曹魏建朝竟然已有一百八十一年了!!陸萸心中又是一陣驚濤駭浪,她再次忍不住問:“現如今的大魏,是否已經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皇權或許早已被架空,難怪南安王可以離開封地到建業城建府。

之前因南安王世子曹善幾首令人驚豔的佳作,陸純感嘆“真不愧是陳王的後人”,陸萸聽到了卻沒有繼續打聽。

她此時心緒湧動異常,腦中反覆回想著當年閒暇時看的關於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歷史,竹林七賢,八王之亂,北方淪陷,北人衣冠南渡,那上百年間除了亂只有亂。

人如螻蟻,命如草芥,天地不仁,胡人的鐵騎隨意踐踏北方膏腴之地,燒殺搶掠,那是一段沉痛的歷史,也是不敢回首的恐怖歷史。

一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讓陸弘聽了大驚失色,妹妹才五歲竟能問出這般犀利的問題?

他太想知道陸萸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但見她先是一副驚愕模樣,接著驚愕變成仿若大難將至一般的驚恐,圓圓的小臉慘白得令人心疼,太多疑惑最終只換成一聲輕嘆。

“阿萸還小,天下大事就不用操心了,待你長大了,我慢慢講與你聽。”

陸萸猛地回過神來,看到陸弘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忙低下頭諾諾道:“我是前陣在食肆中聽別人談論才有此一問。”

這話,騙騙陸純和陸婠或許可以,陸弘卻是半字不信,但他沒有拆穿。

只是平復下心緒後,安慰道:“今日學了這許多,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長兄沒有追問太多,陸萸心中一鬆,抬起頭勉強扯出一絲笑:“那妹妹便回去慢慢複習了,多謝阿兄賜教。”

陸萸離開後,陸弘一直安靜地坐在書房回想著她剛剛那一句話,雖然大魏察舉制度的弊端早已顯現,甚至有很多寒門弟子對此頗多怨言,但他們斷不敢在食肆那種公眾場合發表這般言論。

自東漢起,皇權和士族便有一條明顯的界限,以年俸六百石的官職為界,六百石以上在皇權範圍內,其以下皆由本地士族擔任,所以有皇權不下縣的說法。

至魏初期,文帝曹丕依賴於世家的力量,聽從陳群的建議實施九品中正制,更是將寒門庶士入仕途的路慢慢堵死,中正官皆出自世家,又怎會給世家外沒有關係背景的庶士定品呢?

他自啟蒙以來非常刻苦用功,在各世家公子都耽於享樂,沉迷於學玄學(《老子》《莊子》《周易》)的時候,他更多的時候卻是在學儒家和法家的書。

曾幾何時他對當下熱衷清談的行為很迷惑,甚至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但祖父陸歆的一席話鼓勵他堅持了自己的選擇。

當年陸歆對陸弘說:“大丈夫立世,當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我等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擔君之優,方對得起陸氏上百年的家學。”

如今的陸萸小小年紀卻已對事實政治這般敏感,陸弘在驚詫過後是激動,仿若孤獨的旅行者終於找到了知音,祖父若是知道,想必也會很高興吧?

世人形容東吳四大世家:顧厚、張文、朱武、陸忠,而這個“忠”是一代又一代的陸氏子弟用鮮血換來的,他們忠的是天下之主。

如今曹氏皇權漸微,外戚做大,凡是有點頭腦的人都能知道這樣的局面或將迎來動盪。

但對這即將到來的暴風雨,如今的世家都好似不在意,他們不在意誰坐天子之位,只在意今天有沒有華服美婢;他們不在意各州郡源源不斷爆發的匪禍之亂,只在意臉上敷的粉白不白;他們不在意連連爆發的蝗災旱災讓州郡百姓食不果腹易子而食,只在意清談的時候天氣好不好,環境優不優美。

陸萸離開書房的時候只覺得頭頂的太陽耀眼得刺眼,全身仿若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恍惚間踉踉蹌蹌地往芝蘭院走,連銀杏在身後焦急詢問也沒有聽進去。

她這一回去就病倒了,沒辦法,膽子太小,就這麼生生被嚇得生病了,在生病發燒期間,她時常夢見自己被放入大鍋裡煮,大鍋裡還有很多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