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小貓丘吉從廁所馬桶上跳下來時笨拙地撞到浴缸上的樣子,想起那並不太愚蠢的直盯著自己的模糊的眼睛,他點了點頭。
查德接著說:“我下樓來,看到我媽媽退到冰箱和餐具櫃間的角落裡,地上有一堆白色的東西,是她要掛的窗簾。而餐具室的過道口站著我的狗斯波特。它渾身上下全是泥土,肚子上的毛髒乎乎地都打捲了。它就站在那兒——也沒叫也沒怎麼樣——只是站在那兒,很顯然是狗把媽媽逼得退到了角落裡,不管它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路易斯,我媽媽嚇壞了。我不知道你對你的父母是什麼感覺,但我知道我對我父母的感覺——我非常愛他們兩個。看到我所做的把我媽媽嚇成那樣,我一點也沒有對斯波特的出現產生喜悅了。我甚至於也沒有感到驚奇。”
路易斯說:“我知道你的感覺,今天早晨我見到丘吉的時候,就是……好像有種什麼——”他停了一下,想著:非常自然的感覺?這些是腦子裡想的字眼,但說的卻是:“好像是安排好了似的。”
查德又點了一隻煙,兩隻手有點微微顫抖地說:“是的。我媽媽看到我穿著睡衣,但她對我尖聲叫道:‘查德,快去餵你的狗,狗要吃東西,快把它弄出去,別讓它把窗簾弄髒了!’於是我找了些剩飯,叫它出去吃,剛開始它沒動,好像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甚至想,噢,這根本不是斯波特,不過是隻長得像斯波特的迷路的狗,就是那麼回事——”
路易斯大叫道:“對!”
查德點頭接著說:“但是我叫它第二次或第三次時,它走過來了。它好像是顛簸著向我猛地走來,我領它向門廊外走時,它撞到門框上,差點摔倒了。不過它吃了剩飯菜,狼吞虎嚥地吃的。那時我的恐懼感消失了,開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我跪下來,擁抱著它,又見到它,我真高興極了。接著它舔起我的臉來,可是…”
查德戰慄著喝完了啤酒,然後說:“路易斯,它的舌頭冰冰涼。它舔我臉的感覺就像用死鯉魚擦臉的感覺一樣。”
有一會兩個人都沒說話,接著路易斯問:“後來呢?”
“後來它接著吃食,吃完後,我拿出以前給它用的洗澡盆給它洗澡。斯波特以前最討厭洗澡了,通常都得我和爸爸兩個人來給它洗,總弄得我們襯衫也拽出來了,褲子也弄溼了的。我爸爸總愛罵它,而斯波特則看上去很害羞的樣子——狗都這樣。它經常滾一身土後跑到我媽媽曬衣服的地方,把泥土抖得床單上都沾滿了灰土,而那些床單是媽媽剛剛洗了晾上去的,媽媽就會對我們喊等她稍老些後會把狗當成個陌生人給開槍打死的。但那次斯波特卻老老實實地待在澡盆裡讓我給它洗澡,它根本一動不動。我不喜歡它這個樣子,就好像……好像在洗肉。我給它洗完後,用一條舊毛巾給它擦乾。我能看到電線刮壞它時留下的傷口——那上面沒有毛,肉好像回進去了,就好像傷口癒合了五年後留下的疤痕一樣。”
路易斯點點頭,在他做醫生期間,經常見到傷口癒合後留下的疤痕。傷口好像永遠不會長回原樣,這使他想起墳墓和做殯儀員的舅舅說的,挖開墳坑以後,總好像再也沒有足夠的土埋回原樣。
“後來,我看到它的頭部有一個凹坑,但已長出毛來了,在耳後形成一個小白圈。”
路易斯說:“是你父親給它一槍的地方。”
查德點點頭。
路易斯說:“查德,用槍打人或動物的頭部,不是像聽起來那樣一定會成功的。有的人自殺時不知道子彈會打破頭骨但卻繞過大腦穿出去。我自己就見過一個病例,一個傢伙向自己的右耳上部打了一槍,結果立刻死了,因為子彈繞過頭部打到左側的頸靜脈了。子彈的軌道就像縣城裡的路線圖一樣曲曲折折的。”
查德笑著點頭說道:“我記得在諾爾瑪讀的報紙上,是《星報》或是《調查者》報上,讀過像你說的那件事。但是我爸爸說斯波特死了,路易斯,那它就是死了。”
路易斯說:“好吧,要是你那麼說,那就是那麼回事吧。”
“你女兒的貓死了嗎?”
“我想肯定死了。
“但你是醫生,你應該能比較清楚它是否真的死了的。”
“你的話聽起來像是‘路易斯,你應該能比較清楚,你是上帝’一樣。可我不是上帝。天黑了——”
“當然,天是黑了,貓的腦袋像是裝了一袋子玻璃珠一樣可以在脖子上隨意轉動。當你從凍土上把它拉起來時,你覺得像在揭粘在信封上的膠帶紙。活的東西沒這種感覺。只有死了的東西才躺在凍土上,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