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葬禮宴會,雖然很靜,但並不限制人們喝酒,當然會比一般的晚宴上的酒要少些,但還是有酒的。喝了幾杯啤酒後,路易斯想講幾個他的舅舅卡爾給他講過的幾個葬禮上的小軼事,比如西西里人的葬禮上未婚女子會搶死人的蓋屍布,過後睡覺時放在枕頭下,因為她們相信這會給她們的愛情帶來好運氣;愛爾蘭人在葬禮上會把死人的腳趾綁在一起,因為古代凱爾特人認為這樣可以防止死人的幽靈到處亂走。卡爾舅舅說這種在死人的大腳趾上綁上寫著“送達即死去”的標籤的風俗可能就是愛爾蘭人那種迷信的延續。路易斯看了看眾人,覺得這些故事還是不說為好。
瑞琪兒只有一次悲痛得受不了,她媽媽安慰著她。瑞琪兒緊緊摟著她媽媽,靠在她的肩上抽泣著,那種放鬆和發洩是一種什麼都不在意了的樣子。這在路易斯身上她是不可能這麼做的。也許是因為她認為他們兩個對蓋基的死都應承擔責任,或是因為路易斯整天神情恍惚,根本不安慰她的緣故。不管怎麼說,她開始向她媽媽尋求安慰,而她媽媽也正在這兒和女兒一起哭泣,安撫著她;戈爾德曼先生站在她們身後,手撫摩著女兒的肩膀,帶著勝利者的神色看著路易斯。
艾麗手裡捧著一個銀盤轉圈走著,銀盤上面放著插著牙籤的食物卷。她胳膊下緊緊地夾著蓋基的照片。
人們安慰著路易斯,他向他們點頭致謝,但他的眼睛好像很迷惘。他的神情有點冷漠,人們都以為他還在想著過去,想著那場事故,想著以後沒有兒子的生活;沒有人(也許甚至查德也不)會想到他在思考怎樣把蓋基從墳墓中用好辦法挖出來,當然,這不是他自己的本意非要做什麼事,只是因為他得使自己腦子中想著些事。這不是他自己的本意要做什麼事的。
路易斯把車停在奧靈頓商店門口,進去買了兩箱啤酒,然後打電話給拿波里比薩餅店要了一個洋蔥、胡椒加蘑菇的比薩餅。店裡的夥計問:“先生,您能告訴我一下您的名字嗎?”“我叫路·克利德。”路易斯回答說,心裡卻想著渥茲恐怖大帝。
“好的,路,我們現在很忙,所以等做好的話可能要用45分鐘……您看行嗎?”
“沒問題。”路易斯說完掛上了電話。路易斯回到車上,用鑰匙開啟車的發動機,他突然想到在這個地區也許有20家比薩餅店,他卻選了離悅目墓地最近的一家。而自己的兒子就葬在悅目墓地。他不安地想,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因為這兒的比薩餅做得好,不用冷凍面圈,他們自己做面圈,先扔起來,再接住,人們在那兒可以看著他們做,而蓋基過去一看到就忍不住大笑起來嗎……
他斬斷了自己的思緒。
路易斯開車駛過拿波里比薩餅店向悅目墓地開去。他想他已經知道自己要怎麼做了,但是有什麼危害呢?什麼危害也沒有。
路易斯把車停在墓地的對面,穿過馬路向墓地的大鐵門走去,大鐵門在夕陽下閃著暗淡的光,上面是用鐵絲焊成半圓形的幾個字“悅目”。路易斯腦子裡想,這兒的景色既不悅目也不難看。墓地散落在幾座起伏的山頭上,有許多排成一長排的樹,還有幾棵孤零零在風中抽動的柳樹。墓地裡並不是寂靜無聲的。公路就在附近,能聽得見車輛開過的聲音,還能看到班格國際機場閃亮的燈光。
路易斯伸手去推墓地大門,心裡想著,一定是鎖著的,但門沒鎖。也許現在鎖還太早呢。不過他們鎖這個門只是為了不讓醉漢、破壞公物的人和十幾歲淘氣的孩子們闖進來。掘墓人的故事已經不再發生了。右邊的大門吱鈕一聲開了,路易斯向身後看了一下,確信沒人看到他後就走了進去。他隨手關上了門,聽到了門閂咔噠落下的聲音。
他站在這個葬滿死人的地方,四處環顧了一下,想,真是一個不錯的私人領地。但我想沒人在那兒。他耳邊彷彿響起查德擔心而又恐懼的聲音,是的,恐懼的聲音:路易斯,你在這兒幹什麼?你在抬頭看一條你不想走的路。
路易斯把這些聲音從腦裡趕走。要是說他想折磨什麼人的話,那人就是他自己,沒人需要知道他來這兒,因為天很快就會黑了。
他開始向蓋基的墳墓走去,先是繞了一個彎,一會後他就走進了一排排的樹林中,樹葉在他頭上沙沙作響。路易斯心裡怦怦直跳。墳墓和墓碑大致排成一行行的。可能在這裡的某處有個殯儀員的住處,裡面有悅目墓地分佈圖,上面標明哪些墓地已經售出,哪些還未售出,就像房地產出售一樣,一室的屋子,為那些長眠者提供的。路易斯想,這裡不太像寵物公墓裡的安排。這使他吃了一驚,不由得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