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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這個故事有許多值得注意的地方。它雖寫了一個死而復生的故事,但神異色彩極為淡薄。相反,人物、情節都很貼近生活,令人有真實感。富家子每日借買胡粉以接近所愛慕之人,女子在情人猝死時驚惶失措,慌忙逃走,被發現後卻毫無畏懼,決心以身相殉,這些描寫,都毫無誇張,令人相信。作者對男女主人公的私通行為,並不指責,反加讚美,肯定了人們追求幸福與快樂的權利。比照南朝民歌,可以看到時代的思想特點。此外,這故事雖不很長,但能以簡練的語言寫出曲折變化的情節。單慕、互愛、歡聚、猝死、尋拿、哭屍、復生,環環相扣,波瀾迭起,在志怪小說中是不多見的。當然,《幽明錄》中也充滿了離奇的故事。如《龐阿》一則,寫石氏女愛慕美男子龐阿,身不得隨,精魂常於夜間來龐家,最終二人結為夫婦。這是最早的一個離魂故事,雖是離奇,抒情性卻很強。還有很多鬼魅故事,也比較注意感情氣氛的渲染。

總之,《幽明錄》比以前的志怪小說,更注意人生情趣,也更有文學性。像《賣胡粉女子》這樣的作品,已有脫離志怪、著重於人間生活的傾向。

除以上所述,較好的志怪書,還有十六國時代王嘉的《拾遺記》,多述歷代遺聞;舊題陶潛所作《搜神後記》,內容與《搜神記》相仿。其中《白水素女》一篇,即民間“田螺姑娘”的傳說,流傳很廣;梁代吳均的《續齊諧記》,也以神怪為主,文辭清麗,敘事委曲,是其所長。《陽羨書生》一則,演化佛經中的故事,幻奇之極。

志怪小說對後代文學有深遠的影響。唐代傳奇,首先是在志怪的基礎上,加以繁衍擴充套件,形成著意虛構而又怪誕離奇的長篇,而後再轉向人間生活。而且,在整個文學史上,志怪小說始終沒有消失。其中最有價值的一文,乃是有意識地利用志怪形式,在幻奇的故事中表現社會生活和人生情感的作品,蒲松齡《聊齋志異》可以作為代表。至於六朝志怪中的故事,為後代小說、戲劇所吸收,加以創變,推陳出新,更是不勝列舉。

第二節 志人小說

“志人”這個名目,為魯迅《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所設立,與“志怪”相對而言。《中國小說史略》又說:“記人間事者已甚古,列禦寇、韓非皆有錄載,惟其所以錄載者,列在用以喻道,韓在儲以論政。若為賞心而作,則實萌芽於魏而盛大於晉。雖不免追隨俗尚,或供揣摩,然要為遠實用而近娛樂矣。”這裡提出的觀點很重要,即所謂志人小說,其寫作目的,雖仍有記錄史實、供人揣摩的考慮,但欣賞和娛樂的特點已經很強。

具有這種性質而時代較早的作品,有東晉葛洪假託為西漢劉歆遺書的《西京雜記》。其中《王嬙》一則寫王嬙因不肯賄賂畫師而遠嫁匈奴的故事,為後世詩歌、小說、戲劇中常見的題材。不過,《西京雜記》雖以人事為主,但所涉較雜,而且大多數記載過於瑣碎。專記人物言行的,則有東晉中期裴啟的《語林》和晉宋之際郭澄之的《郭子》。二書均已散佚。

下面是《語林》殘存的一則:

王子猷嘗暫寄人空宅住,便令種竹。或問:“暫住,何煩爾?”王嘯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

《世說新語》,原名《世說》,宋臨川王劉義慶撰,是同類著作中唯一完整地儲存下來、也是集大成的一種。裴、郭二書的遺文,往往又見於《世說新語》(上面所舉一條就是),可見此書帶有纂輯的性質。當然也有據傳聞撰寫的。有梁代劉峻注,引書四百餘種,以博洽著稱,也是珍貴的史料。

《世說新語》按照類書的形式編排,分為《德行》、《言語》、《政事》、《文學》等三十六篇,以類相從。內容主要記述自東漢至東晉文人名士的言行,尤重於晉。所記事情,以反映人物的性格、精神風貌為主,作為史實來看,絕大多數無關緊要。書中表彰了一些孝子、賢妻、良母、廉吏的事蹟,也揭露和諷刺了士族中某些人物貪殘、酷虐、吝嗇、虛偽的行為,體現了一些基本的評價準則。但就全書來說,並不以宣揚教化、激勵事功為目的。對人物的褒貶,也不持狹隘單一的標準,而是以人為本體,對人的行為給予寬泛的認可。高尚的品行,超逸的氣度,豁達的胸懷,出眾的儀態,機智的談吐,或勉力國是,或忘情山水,或豪爽放達,或謹嚴莊重,都是作者所肯定的。即或忿狷輕躁、狡詐假譎、調笑詆譭,亦非必不可有。從而也就反映出士族階層的多方面的生活面貌,和他們的思想情趣。

儘管士族的實際生活,不可能如他們宣稱的那樣高超,但作為理想的期待、典範的表現,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