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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樣的家庭促使早年的板橋發憤自雄,但是幼小的心靈所承受的壓力則是沉重的。

板橋是個描寫貧窮的能手。他的詩詞,不管是少年還是老年,都有種灑脫豪放的風格,唯獨在描寫貧窮時,總是工筆描摹,悽楚動人,催人淚下。這和他青少年時代一直在困苦中煎熬的生活閱歷是有很大關係的。他這樣寫食不果腹:

時缺一升半升米,兒怒飯少相觸抵。(《七歌》)

清晨那得餅餌持,誘以貪眠罷早起。(《七歌》)

半飢半飽清閒客,無鎖無枷自在囚。(《教館詩》)

乞食山僧廟,縫衣歌妓家。(《落拓》)

飢與寒是連在一起的。關於衣被不全的情形,他寫道:

布衾單薄如空橐,敗絮零星兼臥惡。(《七歌》)

蕭蕭夜雨盈階戺(shì),空床破帳寒秋水。(《七歌》)

瑣事家貧日萬端,破裘雖補不禁寒。(《除夕前一日上中尊汪天子》)

衣食不全,有時候連燒草也沒有,冷鍋冷灶,門前又不時響起催債者的聲音:

爨下荒涼告絕薪,門前剝啄來催債。(《七歌》)

家庭如此貧困,只好進當鋪,賣家藏什物:

誰知相慰藉,脫簪典舊衣。(《貧士》)

今年父歿遺書賣,剩卷殘編看不快。(《七歌》)

家中處於如此困境,只好外出謀生:

十載名場困,走江湖盲風怪雨,孤舟破艇。(《答小徒許樗存》)

幾年落拓向江海,謀事十事九事殆。(《七歌》)

男兒七尺之軀,上不能贍養長老,下不能供養妻兒,出門覓財,歸來依舊兩袖空空,於是:

歸來對妻子,侷促無威儀。(《貧士》)

千里還家到還怯,入門忸怩妻無言。(《七歌》)

生活的煎熬給了板橋軀體以痛楚,但是,比較起來,靈魂的痛楚也許是更為沉重的。30歲左右,他的犉兒夭逝了,在小小的墳塋前,年輕的父親流著淚,仍用往日餵食的湯匙,盛滿薄粥,悲愴地呼喚地下的犉兒用他的小嘴就食。他最擔心的卻是窮儒之家的小孩死後也是小小的窮鬼,無力應付荒途野鬼的勒索。他揪心地唱道:

墳草青青白水寒,孤魂小膽怯風湍。荒塗野鬼誅求慣,為訴家貧楮鏹難。(《哭犉兒五首》)

我們的主人公早年就是在這樣衣食不周、生活來源缺乏充分保證的拮据狀態中度過的。長期的窮困生活形成了板橋往往事不如人的自卑心理,也形成了由於地位卑微而產生的敏感的自尊,進而形成他的為世人側目的狂傲的性格。這種被壓抑的心態如果僅僅表現為一己的嘆苦嗟貧,一旦地位變化,便會忘乎所以,那也不過是凡夫俗子,沒有多少深刻的意義。可貴的是,我們的主人公從早年的貧困生活中領悟了人生哲理,終其一生能夠推己及人,對於窮困者充滿同情,對於為富不仁者深惡痛絕。在自己“稍稍富貴”的時刻念及過去,處處檢點自己,他把早年的這段貧窮經歷當作財富,這是板橋的可貴處,也是板橋高人一著的地方。

二、家塾——郝家村——毛家橋

板橋用過一方印,叫做“雪婆婆同日生”。這是一位杭州人幫他刻制的。③主人公自述興化俗以十月二十五日為雪婆婆生日,他於這一天出生,故有此印。他出生的這一年是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歲在癸酉。他的童年,看來身體不十分強健,後來他在《懷舍弟墨》裡說:“樹大枝葉富,樹小枝葉貧。況我兩弱幹,荒河漫草濱。”這也可以從體質的柔弱方面來理解。他的父親立庵為生計所苦,母親多病,在他三歲時便病逝了。他們生下的孩子先天不足,營養不佳是可以想見的。板橋屬興化鄭姓東門一支,這一支或與這一支關係切近的,據板橋日後述及,有南門6家、竹橫港18家,下佃1家,還有一位在村中屬於叔祖輩的孤兒。在這些親戚中間,沒有什麼豪富顯貴。板橋還有一方印章,叫“麻丫頭針線”,麻丫頭便是他的乳名。鄭氏人丁不旺,板橋自幼又體弱,父母取此醜名,賤名,無非是希望他能夠不為病魔所奪,把鄭氏的香菸延續下去。至於“麻”,至於板橋一再宣稱的容貌“寢陋”,有人認為可能是面板過黑,有人認為確有若干麻點。參照關於板橋的數幅畫像,似乎根據並不充分。幼貧說是“極貧”,容貌不夠出眾一再說成寢陋,人諱言之我極言之,都是板橋狂放的一種反映。越是貌寢陋,越是有那麼多女子鍾情於他,麻丫頭的“針線”越是為人珍藏,識者自能領略主人公從硃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