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抬起頭,瞧著她的臉,低聲問。’‘疼麼?”
她垂下了睫毛,只吐出一個字:“不……”
“不疼才糟糕!”他更快地用雪搓她的腳。
一盆雪搓化了。
“這會兒開始疼了吧?”
“不……”
“還不?有沒有……象被火燒一樣的感覺?”
“有……一點點……”
“凍掉雙腳,在北大荒可不是沒有過的事!小時候我的腳也凍過,我媽媽就象這樣子給我搓。”他從毛巾繩上扯下條毛巾,要替她擦腳。
“別,那不是我的毛巾。”她用輕微的聲音說,這時才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不禁注視在她臉上,心中實在不可理解,這種時候,她為什麼還會對生活中的這般小事如此認真。
“那是我們排長的擦臉巾。”
“那又怎麼樣?”
“她會生氣的。”
“是你自己這樣認為吧?”
她搖了搖頭:“她真會生氣的。她對我和對別人不一樣。”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和別人不一樣。”
他不再問她什麼了。他心中明白了。他緩緩地將鄭亞茹的毛巾搭在毛巾繩上。
“邊上第三條毛巾是我自己的。”
他取下了她自己的毛巾。
“讓我自己……”她向他伸出一隻手要毛巾。’
他沒給她。他輕輕地替她擦乾了雙腳,慢慢解開自己的衣釦,撩起絨衣和襯衣,半裸出寬闊的結實的胸膛,將她的雙腳暖在自己胸上。
“啊!不,不!……”
她慌亂起來。她駭然了。她欲縮回自己的雙腳。他用絨衣將她的雙腳包裹住,緊抱在懷裡。
“別動!”語氣那麼嚴厲,同時瞪了她一眼。
她掙動了幾下,沒有掙回雙腳。他的手那麼有力!
她的臉紅極了。她一下子用雙手捂上了臉。
“當年我媽媽對我也是這樣做的。”第二次提到他的媽媽,他的語調中流溢位一種深情。
她還能再有何種表示呢?還能再說什麼呢?
她一動也沒再動。雙手依舊捂著臉。
漸漸地,她感到自己的兩隻腳恢復了知覺,溫暖了。也開始疼了。他胸膛裡那顆年輕人的心強有力的跳動,傳導到她的心房。她自己那顆少女的稚嫩的心,也彷彿剛從一種冷卻狀態中復甦,怦怦地激跳。
許久許久,他們之間沒有再說一句話。
一滴淚水,從她的指縫中滴落下來。隨即,又是一滴,又是一滴……
是因為過分受感動?是的。當然是。但淚水絕不僅僅是因為受感動而傾湧,還因為……他提到了他的母親。用那樣一種深情的語調提到他的母親。
而她卻從未領受過母愛的慈祥和溫柔。為了領受一次,她寧肯自己的雙腳被凍掉!
同樣的做法,這北方的小夥子從他母親那裡學到,施加於她。誠摯之中帶有幾分強迫。
如果是母親的話,她起初心理上怎會產生慌亂和駭然?
區別就在於此。雖然深受感動但也觸碰到了她的隱衷。她那顆少女的心不但稚嫩,而且那麼細膩。所有細膩的情感都被她的雙唇封鎖在心裡。因此她的內心世界比別的姑娘更加豐富,也更加充滿矛盾和變化。
這樣的一顆心當然不是他所易於瞭解的。他發現她在落淚,問:“你怎麼又哭起來了?”
這時,外面響起一片紛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吵嚷。緊接著,門開處,女排的姑娘們擁進宿舍。她們一見他在女宿舍中,他和她那種不尋常的樣子,都呆呆地站立住,用猜疑的目光望著他們。
在眾人的目光之下,她顯出無地自容的樣子,彷彿自己是個小偷,被當場逮住。她猛地從他懷中收回雙腳,窘迫而羞澀。
“用被子包上腳。”他平靜地對她說。轉過身,問姑娘們:“你們這樣看著我幹什麼?”
沒有誰回答他的話。
“簡直是拿著弟兄們開玩笑!演習演習,半路上丟了戰備演習指揮員!”
“不是丟了,咱們大排長準是叫敵人俘虜啦!”
男宿舍傳來發牢騷的怪話和嘻嘻哈哈的笑聲。
鄭亞茹最後一個走進宿舍,她的目光在曹鐵強身上差不多停注了半分鐘,然後緩緩地轉移到裴曉芸身上。
裴曉芸已經坐到火炕上,用被子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