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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淵博的知識,受人讚揚的品質,友好相處的人緣,家庭出身好,政治有前途,甚至,包括俊美的容貌……等等,等等。一點兒值得自信的東西也沒有,這樣的年輕人便會離群索居,產生自卑感。

裴曉芸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會產生這種自卑感。

她有時甚至自己鄙視自己。

她身上半點值得自信的東西也沒有。連一個少女最可自慰最起碼的那點兒自信——容貌方面的自信都沒有。

她到北大荒以後,從來也沒有象其他的姑娘那樣,偷偷拿面小鏡子自己端詳自己,欣賞自己。

她認為自己是個半點可愛之處都沒有的醜姑娘。一隻醜小鴨。

是呵,她的身材那麼瘦弱,小手小腳的,象是發育不良沒長開似的。她那張小女孩般的臉上,永遠地籠罩著哀哀的愁雲,一接觸到什麼人的目光,她便會情不自禁地立刻垂下睫毛,掩護住那雙怯生生的眼睛。

一方面,她因為自己是那麼不引人注意而自卑。另一方面,她又但願任何人在任何場合下都不注意到她的存在。有天中午下暴雨,男女知識青年跑出大宿舍,遮蓋土坯。苫席不夠用,她把自己身上披的雨衣也蓋到土坯上了。她在暴雨中澆成了一隻落水雞。衣服褲子緊緊地貼在身上,模樣滑稽而可憐。他不禁多看了她幾眼,她竟象被一隻大猩猩所注視似的,吃驚地呆愣了一刻,轉身而逃,令他大惑不解。那天他才知道,女知青排還有這麼個叫裴曉芸的上海姑娘,才十六歲,在全連知青中年齡最小。但她也並沒有從此引起他多注意一點。而她,後來則更加有意地處處迴避他。

就在那一年冬季的一天半夜裡,全連緊急集合,男女知青都拉出了連隊,一氣兒跑了十多里路遠。演習緊急集合,大宿舍裡是不許開燈的,手電筒也不許打亮。

跑步急行軍途中,又演習了一次“圍山搜敵”。

曹鐵強是演習行動的總指揮,在大家都已經搜尋到半山腰時,他回頭望了一眼,見有人剛跑到山腳下,艱難堤踩著沒膝的深雪向山上攀登。

“那是誰?快跟上來!”他大聲喊。

落伍者摔倒了,而且沒有立刻爬起。

他跑到那人跟前才認出,是她。

“跑一段路就受不了啦?別那麼嬌氣!都象你這種樣子,打起仗來怎麼辦?”他有些生氣,對她大加訓斥。他拉著她的一隻手,將她從雪窩裡拽起來,也不管她跟得上跟不上,幾乎是粗暴地拖著她往山上跑。

她一聲不響地被他拖著跑了一段山路,又一個跟頭跌倒在雪中。

“你!別裝熊!快起來!自己跟上去!”他更加生氣了,索性放開她的手,那語氣完全象在戰鬥中喝斥一個無能計程車兵。

“我……我的腳……”

“你的腳怎麼了?”

她扒開埋住雙腿的厚雪,甩掉兩隻手上的棉手套,雙手攥成拳,使勁擂自己的雙腳。

藉著月光,他這才發現,她穿的竟是一雙網球鞋!

他怔住了。半天才說出話:“你……怎麼穿著這樣一雙鞋?”

她沒有回答。她不再擂自己的腳了。她的雙手忽然捂住了臉。她的肩頭開始輕輕聳動著。她無聲地哭了。

他猛地彎下腰,將她再次拉起,強行背上,朝山下就跑。

“不,不,我不!凍掉雙腳,我也要……”她掙扎著,拳頭擂著他的背。

他並沒有放下她,任她的拳頭一下接一下地在自己背上擂打。他揹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下山,接著跨開大步朝連隊跑。十幾里路,他的腳步毫不減慢,越跑越快,徑直揹著她跑進女宿舍,將她放在火炕上,拉亮了燈。

她那張小臉哭得如同淚人兒一般。淚水在她臉上結成薄冰,一縷鬢髮凍在她的臉頰上。

他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氣,汗溼透了襯衣和絨衣。

“別動!”他對她說,摘下帽子,扔在炕上,拿起一隻臉盆,轉身奔出宿舍。

他從外面端進一盆雪,她果然一動未動地垂著雙腿坐在炕沿上。網球鞋和她的雙腳凍在一塊兒了。他無法替她脫下來。

“剪刀!”

她茫然地瞧著他。

“你的嘴巴也凍住了嗎?我問你有沒有剪刀!”

她默默地朝擺在窗臺上的一隻小木箱指了指。

從小木箱裡取出一把剪刀,他從她腳上剪下了那雙網球鞋。接著,小心翼翼地剪下了她的襪子。他將她的雙腳按在雪盆中,迅速地用雪搓起來。

他一邊搓她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