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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老共產黨員麼?不,連一個北大荒人都算不上了!至於能否扭轉這種局面,怎樣扭轉,他並無把握,更缺少自信。不錯,在知識青年當中,他深知自己有著比團長馬崇漢牢固的根基。十年來,他的足跡遍佈全團二十幾個連隊。他熟悉他們,愛護他們,關心他們,甚至,還很有些同情他們。他罵過他們,也捱過他們的罵。池的耳膜曾被他們的牢騷怪話兒度磨起繭子,他也時時將自己胸中的鬱悶煩愁藉機朝他們發洩過。這種正常而又畸形的溝通,在他和他們之間架起了理解和諒解的橋樑。可是今天夜晚……

他猶豫片刻,穩步走出了會議室,目光深沉地望著知識青年們,良久,終於開口說出三個字:“孩子們……”

他是情不自禁地說出這三個字的。

沒有用“知識青年們”,沒有用“同志們”或“兵團戰士們”這樣的稱謂,而對他們說:“孩子們……”使他們被深深地感動了。他們極安靜地望著老政委。

“孩子們,”老政委說:“你們,在北大荒度過了整整十年,你們是當之無愧的一代北大荒人。我,以一個老北大荒人的資格對你們說,我感謝你們,因為,你們將你們的青春貢獻給了北大荒!……”停了一刻,他接著說:“如果來得及,我要為你們開隆重的歡送會,歡送你們……離開北大荒……你們相信我的話麼?”

經久的鴉雀無聲之後,有人大聲說:“政委,我們相信你,但我們不相信團黨委!”

“對,我們不相信!”

“我們相信你又有什麼用?”

…………

老政委被震撼了!相信一個共產黨員,但不相信黨的一級組織!這是多麼可悲的現實,這是怎樣的錯誤啊:

他略加思索,轉身走入會議室內,對團長馬崇漢和各連的連長指導員們說:“我要求給我代表團黨委的權利!”

連長指導員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馬崇漢身上。

馬崇漢的腮幫子抽動了一下,用記錄速度的緩慢語調說:“一切都聽政委的……”

老政委第二次走出會議室,對知識青年們大聲說:“現在,我代表團黨委宣佈,為了儘快辦理每一個人的返城手續,各連隊選派兩名代表,組成一個臨時小組,我任組長……”

這時,暴風雪開始從荒原上向團部區域猛烈襲擊了……

象颱風在海洋上掀起狂濤巨浪一般,荒原上的暴風雪的來勢是驚心動魄的。人們最先只能聽到它可怕的喘息,從荒原黑暗的遙遠處傳來。那不是吼聲,是尖利的呼嘯,類似瘋女人發出的嘶喊。在慘淡的月光下,潮頭般的雪的高牆,從荒原上疾速地推移過來,碾壓過來。狂風象一雙無形的巨手,將厚厚的雪被粗暴地從荒原上掀了起來,搓成雪粉,揚撒到空中。彷彿有千萬把掃帚,在天地間狂揮亂舞。大地上的樹木,在暴風雪迫近之前,就都預先妥協地儘量彎下了腰。不甘妥協的,便被暴風雪的無形巨手摺斷。暴風雪無情地嘲弄著人們對大地母親的崇拜,而大地,則在暴風雪的淫威之下,變得那麼乖馴,那麼怯懦……

八百餘名知識青年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雪震懾住了。許多人從連隊匆匆出發,穿戴得並不暖和。一路上,差不多已經凍透了。而現在,暴風雪的無形的觸手只從他們身上一撫而過,就帶走了他們身體內的最後一丁點熱量。火把,頓時熄滅了半數。人群騷亂起來。

“別讓火把都滅了啊!”

“快將沒滅的火把扔到一起!”

“點火堆!”

…………

幾條具有號召力的粗獷嗓門疾呼大喊。

火把,一支,兩支,三支……紛紛投聚到一起。

篝火,一堆,兩堆,三堆,……熊熊燃燒起來了。

有人不知從哪兒拎來一桶柴油,澆在火堆上。光焰升騰著,竄躍著,在暴風雪中“垂死”掙扎著。

人群分散開,圍向十兒堆篝火旁。

一陣折裂聲,一棵大樹噗嗵倒下。又一棵,又一棵……有人在鋸團部大道兩旁的楊樹——也許就是他們當年親手栽下的楊樹。

劈砍聲。砰……砰……澎……聽聲音,不象是用的利斧,而象是用的大錘。也許根本不是大錘,而是別的什麼鐵器。一節節樹骸連帶枝杈被拖向火堆。

篝火旺烈起來。

小瓦匠見大家圍在火堆旁,一個個也還是寒冷得瑟瑟發抖,忽然說:“跳舞吧!”

“跳舞?哪有這份閒情逸致!”

“大家跳吧!跳什麼舞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