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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樓下,見一夥人圍著一個肉案子門前看。任遷道:“這是我相識張屠家裡,不知做甚的有這許多人?”立住了腳,去人叢裡望一望,只見一個婆婆倒在地上,一個後生扶著,口裡不住叫娘,叫了半個時辰醒來,婆婆緊緊地閉著眼不肯開,後生道:“娘!你放鬆顆些,開了眼!”婆婆道:“快扶我歸去。”後生道:“你開開眼!”婆婆道:“我怕了,開不得!”後生扶了婆婆自去了。任遷道:“不知這婆婆因甚倒在這裡?”只見張屠道:“眾人散開!沒甚好看!”任遷認得本人姓張名琪,排行第一。任遷道:“一郎多時不見!”張屠道:“任大哥,那裡去來?”任遷道:“幹些閒事。”張屠道:“任大哥入來,我告訴你。”任遷入去,向張屠道:“門首做甚麼這等熱鬧?”張屠道:“不曾見這般蹺蹊作怪的事,方才一個裹破頭巾,身穿破布衫,手裡拿著法環,口裡道:”招財來,利市來,和合來,把錢來!‘我道:“瘸師,你好不知早晚,想是你家沒有天窗。’瘸師聽了道:”沒錢便罷休,卻取笑我怎的!‘不想看著掛在案子上的豬頭,摸一摸,口裡動動地不知說些甚的;搖著法環自專了。我也不把他為事。側首院子裡做花兒的翟二郎,定下這個豬頭,卻交他娘來取,我除下豬頭與他,這豬頭扎眉扎眼,張開口把婆婆一口咬住,驚死那婆婆在地。我慌忙交小博士叫他兒子來,早是救得他活,若是有些山高水低,倒用吃他一場官事。他兒子提起這豬頭來看時,又沒些動靜。翟二郎道老人家自眼花了,何曾見死的豬頭扎眉扎眼,方才扶了娘去。“任遷聽了,把適間瘸師買炊餅的事從頭至尾對張屠說了一遍。張屠道:”作怪!作怪!“說由未了,只聽得法環響。任遷道:”這廝兀自在前面!“張屠道:”壞了你炊餅不打緊,也不甚利害,爭些兒交我與婆婆償命。不須你動手,待我捉這廝打一頓好的!“任遷道:”我和你去趕那廝。“曳開腳步來趕瘸師。

赴了半日不見,張屠看著任遷,道:“如何是好?若還趕著,斷無干休。如今趕他不上,回去了罷。”卻將要回,又聽得法環響。又趕了五六里,出安上大門約有十餘里路了,聽得法環響,只是趕不著。兩個卻待要回,只見市稍頭一個素面店門前,一個人拿著一條棒打一個漢子。張屠卻認得是賣素面的吳三郎。張屠道:“三郎息怒,看我面饒恕他罷!”吳三郎住了手,道:“一店人要吃麵了趕路。交他去燒火,橫也燒不著,豎也燒不著,半日不能得鍋裡熱,人都走了去。定交他皮開肉綻!”張屠道:“看我面罷休!”吳三郎道:“你今朝不是日分,出來閒走?”張屠遂把適才瘸師的事,一一說了一遍。吳三郎聽罷呆了,道:“恁地我便錯打了他。你兩個聽我說:我當著灶上,只見一個瘸師搖著法環到我門前,叫道:”招財來,利市來,和合來,把錢來!‘我手裡正忙,我道:“你也沒早晚,日中出來解厭,晚些出來怕鬼捉了你去?我沒零碎錢,且空過這一遭。’只見他看著我鍋裡吹一口氣便走了去,他轉得背,我叫小博士去燒火,卻如何燒得著,有兩頓飯間,只是燒不著,許多吃麵的人等不得,都走散了。我因此上打他。若不是你們說時,我那裡知道。可耐這廝卻是毒害,壞了我一日買賣!”說話之間,只聽得法環響。吳三郎望一望,見瘸師在前面一路搖將去。吳三郎、任遷、張屠三個一齊道:“我們去趕瘸師!”瘸師見三個人來趕,急急便走,只因他三個來赴瘸師,有分到一個冷靜佛門,見一件蹺蹊作怪的事。正是:開天闢地不曹聞,從古至今希罕見。

畢竟三人趕瘸師到何處,見甚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回 莫坡寺瘸師入佛肚 任吳張夢授永兒法

詩曰:

淳于夢入南柯去,莊周蝴蝶亦相知;

世上萬般皆是夢,得失榮枯在一時。

當卜瘸師見任、吳、張三人趕來,急急便走,緊趕緊走,慢趕慢走,不趕不走。三人只是趕不上。張屠道:“且看他下落,卻和他理會不妨。”三人離了京師,行了一二十里,趕到一個去處,叫做蛟虯莫坡,那條路真個冷靜,有一座寺叫做莫坡寺,只見瘸師逕走人莫坡寺裡去了。張屠道:“好了!他走了死路了,看他那裡去?我們如今三路去趕!”任遷道:“說得是!”吳三郎從中間去趕,張屠從左廊入去趕,任遷從右廊入去趕。

瘸師見三人分三路來趕,逕奔上佛殿,扒上供桌,踏著佛手,扒上佛肩,雙手捧著佛頭。三人齊趕上佛殿,看著瘸師道:“你好好地下來,你若不下來,我們自上佛身拖你下來!”瘸師道:“苦也!佛救我則個!”只見瘸師把佛頭只一額,那佛頭骨碌碌滾將下來,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