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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老母雞換了鋪位,現在又叫她上炕,那是沒法擠,怨不得她哭。趕緊變主意:“蘆秀慧!你上炕!不許再鬧啦!再鬧我就去請方隊長,叫你們都進禁閉室!”

大炕上的全氣壞了,蘆花雞雖然瘦小,到底是個人,一丈多長的炕擠七個人,每人不到二尺寬,怎麼睡呀?但是都怕進禁閉室,又實在困得不行,嘟嘟囔囔一陣,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可是謝蘿還是無法入睡,旁邊好像躺著個大螃蟹,胳膊和膝蓋時不時杵一下,她又從三分之一處退讓到牆根。不大會兒聽得身旁打起呼嚕,她坐起來一看:外邊剩了多一半的地方,這位街坊在夢中還緊貼著她往裡拱,她悄悄爬起來,搬到外側。

柴雞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挨著牆,新“豬頭”睡著近四尺的鋪位。她猛地坐起,一驚一咋地喊:“我怎麼到這兒啦?”

“誰知道,反正我抱不動你!”謝蘿睜開眼回答。

大炕上的“雞”們驚醒了,都奇怪得不行,都唧唧喳喳:“出鬼啦?”“號子後頭就是亂墳崗子喲!”

雞窩 二(3)

鬼?山裡人最怕的是鬼,柴雞也不例外,她的臉發白了。

“不幹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怕什麼?”謝蘿見她的臉變了色,想安慰她。

誰知一句話戳了對方的肺管子,柴雞想到自己乾的事不怎麼光彩。她以為謝蘿知道了她和老母雞的計劃,對她甩咧子,忙不迭地一邊下地一邊說:“得了您,今兒後晌不擠您了還不成?”

謝蘿知道事兒不能算完。勞教隊的規矩:哪個組對新來的囚都要或多或少地“表示”一下,這種下馬威決不僅僅是擠你兩下子。但是她想不到“雞”們的絕招兒。

又過了一天。一早,白勒克端進熱氣騰騰的粥盆,大夥紛紛取出自己的飯碗。謝蘿愣住了:她那個掉了好幾塊瓷的搪瓷碗裡盛著滿滿一下子深黃色液體,裡邊混雜著絲絲縷縷的血絲,上面還漂了一張染著紫血的月經紙,又臊又腥——不知誰在碗裡撒了泡尿!

從來不主動上隊部的謝蘿不得不端這個碗去報告了。

方隊長聞到那股味兒,差點把剛下肚的豆漿油餅都吐了出來,連聲說:“擱門外去,真有眼力見兒,還端進屋裡來!”

不端進來,你看得見嗎?謝蘿心裡回了一句,嘴裡卻換了個說法:“該讓我回五組了吧,我今兒就沒法吃飯啦!”

“不成!”方隊長怒氣衝衝,瞪了這不識相的右派一眼。回五組?總結還沒做哩,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但是這個飯碗是沒法再使了,三組個個有髒病,別說是一碗尿,沾一星星大概都會傳染吧?飯碗好辦,叫小郎找一個,可怎麼能管住這幫野雞,不讓第二碗尿出現呢?

“雞”們正大口小口地啃窩頭喝粥,個個憋著瞧這場好戲怎麼收場。方隊長指著端回來的尿碗,喝道:“誰幹的好事?”[奇+書網…QISuu。cOm]

個個回答“不知道!”連特別靠攏政府的蘆花雞都提不出線索。她肚裡有個小九九:撤了她的組長,她正不是滋味,讓她們把謝蘿擠走,組長的寶座還是她的。這叫借刀殺人!方隊長一個個審視過去,都不是省油的燈,都有嫌疑。但是碗裡有張月經紙,這組裡只有老母雞停經了,應該把她排除在外。方隊長轉身指著謝蘿和老母雞,對小郎說:“中午就給這兩個發飯,別人什麼時候交代什麼時候發!”

中午、傍晚、清早……不吃飯還得照樣出工。十四隻飢餓的眼睛盯著熱騰騰的菜湯、窩頭、粥,一勺勺一口口進入兩個“頭人”的肚子。這泡尿沒趕走新“豬頭”,人家捧著個缺了一角的粗瓷碗吃得有滋有味。一兩個存有接見“庫存”食品的,開始動用那些珍貴的炒麵餅乾。兩頓以後,“庫存”光了,每個人的肚裡都開始造反。謝蘿聽見身旁一陣陣咕嚕嚕,那是柴雞的肚子在叫喚。個兒最大的柴雞沒有“庫存”,比別人餓得更慘!

老母雞做夢也想不到方隊長會來個以毒攻毒。要是讓她一起捱餓,她可以鼓動大夥抗住,沒準餓上幾天,隊部怕出人命會收兵。現在她一個人獨吃,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又不敢分給大夥兒。一來政府白紙黑字規定不準勞動教養分子混吃混喝,防止她們利用吃喝拉幫結派對抗改造。靠攏政府的蘆花雞不揭發撒尿的目的是她也想攆走新來的,對咱就不會客氣,正等著立功哪。二來一份囚糧太少,根本填不了七張嘴。老母雞咽藥似的一點點掰著窩頭往嘴裡送,越是這樣細嚼慢嚥,越引得周圍餓鬼們肚裡的饞蟲都要爬出來了。平時個個抱怨窩頭粗,拉嗓子眼;菜湯淡,沒點油星;粥稀如水,可以照見人影。現